上坡好个秋
上坡村的事情很难办
张兴祥来到上坡村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去乡政府接他的是上坡村的村支书村主任一肩挑的王成旺。王成旺五十来岁,长相却有点着急,不知道的人说他有六十老几了。王成旺还有点闷,两人坐在载客的三轮车上,张兴祥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他却像是抛在河岸上的蚌壳,怎么问他死活都不开口。问得急了,他就把头扭过来看了张兴祥一眼,皱着的眉头能把一脸网状样的纹理拧起,那样子就又年长了几岁,五十来岁俨然成了七十多岁的老人。
张兴祥问的当然是上坡村的事情,人口、田地、收入、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贫困户的建档立卡等等。张兴祥是单位的主要领导,工作忙,原本是不会来乡下扶贫的,却是因为上面对扶贫工作抓得紧,市里对有扶贫任务的单位提出具体要求,对口扶贫村的脱贫致富要纳入单位的工作考核,年尾市里还要组织人马去村里检查验收,五改三整二精准一样不达标,都要通报批评。使得有扶贫任务的单位格外地紧毛了。张兴祥当然是信心满满,决心要在这一年的扶贫工作中做出成绩来,交一份光光彩彩的答卷。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王家门前的禾场,女人孙小妹笑笑地迎出来,王成旺也不介绍一下,只是把肩头的帆布挎包递了过去,孙小妹一手接过男人手里的挎包,另一只手伸过来,把张兴祥肩头的袋子也摘了去,做着笑脸说:“欢迎你来上坡村扶贫。”
也不知道女人的这句话触动了王成旺的哪根神经,突然就开了口:“上坡村的事情很难办。”眉头仍是拧着,沧桑的脸仍是板着。
张兴祥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想问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王成旺却不见了。孙小妹把张兴祥迎进屋,说:“辛苦了啊。快吃饭,吃了饭就休息一会儿,厢房里给你开了个铺。晚上还要开会呢。”顿了顿,又说道,“我们家成旺说了,你吃住就在我们家。农村的条件比不得城里,这一年,有你干部的苦吃了。”
张兴祥说:“我叫张兴祥,往后就叫我老张吧。”
“那怎么行,干部就是干部,怎么能叫老张,没礼貌啊。张干部,怕才三十多岁吧?”
“孩子上高中了。”
“你看,国家干部就是不出老,哪像我家成旺,走出去人家叫他大爷。”孙小妹这样说着,自个儿哈哈大笑起来。
夫妻俩,一个是闷葫芦,一个是唢呐口,过日子或许别是一种风趣。张兴祥却是被刚才王成旺说的那句无头无尾的话弄得格外紧张起来。
饭菜摆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特别是那一碗腊肉,浓郁的柴火香味直往鼻子里钻,让人流口水。
张兴祥问:“王支书呢,一块吃饭啊。”
“可能是叫人去了吧。你饿了,先吃。”
张兴祥当然不会先吃。等。眼睛没休息,要认真看看这个自己要住一年的家。木屋有点旧,还被烟火熏烤得黑不溜秋,却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城里人有的电视机电冰箱家里都有,煮饭用的电饭煲,柜子上面摆着一部电话机,门前还有一辆半新旧的摩托车。看得出,支书家的日子已经到了小康水平。
不多一会儿,门外面有脚步声,王成旺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人,高高的个子,有棱有角的脸面,跟王成旺一样,眉头也是紧紧地拧着,张兴祥对着他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回应。勾头吃饭,抬头夹菜,也不说一句话。张兴祥甚是纳闷了,上坡村的男人怎的这般性格,一个闭了嘴的蚌壳,二个还是闭了嘴的蚌壳,也只得勾着头吃饭。好在农家菜的确好吃,心里的一丝不快也被冲淡了许多。
当然,张兴祥还是由不得要琢磨琢磨的,王成旺把这个中年男人叫来吃饭什么意思,这是个什么人。
“不知道农村的饭菜合不合张干部的口味。你吃啊,别做客。”还是孙小妹在一旁不停地说着话,还不停地给张兴祥和那个人夹菜,不然这餐饭吃得真有点索然无味的。
张兴祥还没吃几口饭,中年男人一碗饭已经吃完,放下碗筷走了,前后没有三分钟。王成旺也不吃饭了,放了碗筷跟着出门去了。
“张干部你慢慢吃,别管他们。”
“两个什么人啊。”张兴祥心里嘀咕,嘴里道,“还没问呢,你们家几口人?”
“儿子儿媳在广州打工,前年儿媳生了孩子也不肯送回来带,打电话么,他们就寄点钱回来安慰我。我在电话里骂他们,寄钱回来我就不想孙子了啊?”过后就又唠叨个没完没了,说她想去广州看孙子,又抽不脱身,“当的村领导,整天忙得两脚不沾地,我走了只怕饭都弄不上口的。”
吃过饭,张兴祥准备去厢房休息一会儿,从堂屋过,却又停下了脚步,中午睡惯了的瞌睡也没有了。他是被堂屋壁板上贴的红红绿绿的宣传栏吸引住了。直到如今,他对上坡村的情况仍是两眼一抹黑,王成旺的一句无头无尾的话,刚才又来了个哑巴样的人陪自己吃饭,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上坡村绝不是乡里领导介绍的那样好,只怕是个难剃的癞子脑壳。
先看上坡村的基本情况栏:七个村民小组,三百二十一户,一千二百五十八人,良田一千零八亩,山地一千五百三十五亩,在外打工五百九十六人,空巢老人九十八人,留守儿童八十二个,五保老人八人,建档立卡特困户六户,困难户二十一户。全村通水通电通路。
再看旁边那一栏,有村支部村委两套班子成员名单,有村规民约,有党员学习心得,有八项规定四个不准。西斜的太阳,把一缕光线从窗口照进来,白纸黑字,被红红绿绿的花边镶嵌着,赏心悦目。堂屋虽是简陋,有桌子有凳子,跟城里的会议室并无多少差别。张兴祥真的有点犯疑了,看看上坡村的情况介绍,布置得井井有条的会议室,不是个没章没法很难办的村子啊。
不休息了。张兴祥想到村里走走。不曾料到走出禾场没几步,迎面碰着王成旺从外面回来,还是刚才那个样子,闭着嘴,板着脸,斜了斜身子,让张兴祥过去。张兴祥却是站着不动了,说:“我来上坡村扶贫,你总是一副把我拒之门外的样子,是不是不欢迎我?”
“你不就是想知道上坡村的基本情况吗,堂屋里的宣传栏上全有。”
“村里就没个专门开会的地方?”
“瞧不上我家堂屋做的会议室了?”
“也不是。”张兴祥说,“从宣传栏里介绍的情况看,村里的基本建设还是不错的,只是,空巢老人多,留守儿童多,五保老人多,还有六户建档立卡的特困户,他们困难到什么程度,因病致贫还是因灾至贫。怎么才能有的放矢,精准扶贫,让他们尽快富起来。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王成旺不作声,眉头却是拧得更紧了。张兴祥说:“有话你就说,别把话憋在肚子里。这一年,怎么说我也得把这六户特困户的帽子摘掉吧。”
“我说了,上坡村的事情很难办。”
“怎么难办,哪里难办,你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能说难办就不办了。我问你,公路怎么就修通了,水怎么就引来了,还有你家堂屋里的宣传栏,一般的村还真的办不出那样的水平。上坡村有人才啊,你怎么就把一句很难办的话挂在嘴边。”
“通水通电通路都是国家拿的钱,我家堂屋里的宣传栏,是为了应付乡领导来检查,临时请人弄的,人家还不知道 ,不然早撕掉了。”
“需要攻坚脱贫的特困户,国家当然也是要拿钱的。”张兴祥过后吃惊地问,“谁还敢撕村会议室的宣传栏?”
“来上坡村扶贫你不是第一个,去年县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干部,听说是文化局的,能说会道,还会写文章,可能说会道没用,写得锦绣文章也没有用,在上坡村待了半个月,就住在乡政府再也不肯来了,年底县里来人检查验收,把一大摞表格发下来填写,五改不合格,三整不合格,二精准根本就没有做。挨了批评,还是哭着回去的。”
张兴祥吃惊地道:“不可能吧,一年时间多长啊。”
“时间再长也没有用。先天开会做出的决定,第二天就被推翻了。”
“阻力在哪里?”张兴祥悬着的心,更是不得落地了。
王成旺却是怎么都不肯往下说了。张兴祥有些没好气地道:“不说也罢,我想见见村里别的领导,带我去吧。”
“都不在家,去城里打工了。”
“村干部就剩下你一个光杆司令?”
“我要是不长得这般着急,有厂子愿意收我,也会出去打工的。”
“说的什么屁话。”张兴祥真的想狠狠地批评他几句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刚来,就跟村里的一把手闹僵,这一年的扶贫工作还不打锣。问道,“刚才来家里吃饭的那个人是谁?”
“赵成启,村里的老治保主任。”
“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吧,怎么不做村治保主任了?”
“我想让他做,他不得干,领导也不会同意。”
“什么情况?”
王成旺却是一扭身子,又脚步噔噔地走了。
“去哪里,我还要问你话呢。”
王成旺没有停下脚步。孙小妹一旁连忙打圆场:“张干部你不是说晚上要开群众大会吗,一定是通知人去了。”
看着王成旺远去的背影,张兴祥刚下来时的信心满满早已消失了大半,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一句话:“什么情况啊?”
给我找个老婆吧
这天吃过晚饭,张兴祥就忙活起来,先是帮着孙小妹打扫堂屋,摆凳子,过后就给火盆生火,烧茶水,洗杯子。孙小妹说:“张干部亲自动手帮着做活儿,真的不好意思了。”
张兴祥说:“这些家务活儿在家里常做,我还会耕田插禾呢。”
“这么说你是经常去乡下了?”
“从小农村长大,父母至今还在农村。”张兴祥扭头看看门外,天渐渐黑了下来,说,“王支书下午通知了一次的,吃过晚饭又去叫人开会,怎么还没人来?”
孙小妹面有难色地说:“这么多年了,上坡村从没有开过一次群众大会,想开会也开不起来。还真的不知道会不会看你的面子,今天晚上能来几个人。”
“王支书说上坡村的事情很难办,什么问题啊。”张兴祥心里纠结着那句话,不弄个水落石出他哪放得下。
孙小妹跟她男人一样,对这个问题也是讳莫如深,问他道:“来乡下,家里放得心?”
“老婆上班,孩子在学校读书,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兴祥突然想起,下来的时候,老婆交代到了扶贫点,就打个电话回去,却忘了,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王成旺却是骂骂咧咧地回来了:“一户一户通知了两次,都说有事,看来这个会是没法开了。”
“我不是来了吗。”
王成旺的话音未落,一个人带着一股寒风闯了进来,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周周正正的五官,标标致致的身材,衣服却穿得单薄,肩头还有两个破洞,一头长发多久没剪了,乱糟糟像个鸟窝,两个眼睛却是瞪得溜圆,看着张兴祥:“你就是市里来上坡村的扶贫工作队?”
张兴祥说:“我就是。”
年轻人的脸上就堆起笑来,抓着张兴祥的手直摇晃:“热烈欢迎市扶贫工作队来上坡村扶贫。”
张兴祥心里还高兴呢,来上坡村大半天,终于见到一个浑身透着蓬勃朝气的年轻人了。却是突然发现,王成旺站在年轻人的背后,又是眨眼睛,又是摆手,还不停地做着怪样。张兴祥不知道什么意思,只管一脸笑样地跟年轻人说话:“来上坡村扶贫,还请你多支持。”
“这还用说吗。”年轻人自己找了条凳子坐下来,随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说,“带着任务下来的吧?”
“我的想法,这一年,首先要摘掉村里六户特困户的贫穷帽子。当然,对其他的困难人家也要重点扶持。”
“好。我举双手赞成。”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眼睛还有点放亮,“扶持我这个特困户,立竿见影。”
“你叫什么名?”
“刘生原。”
张兴祥扭过头,对着墙上的宣传栏瞅了一阵:“没你的名啊?”过后关心地问,“家里什么情况?正月,天气寒冷,就穿两件单衣。”
刘生原也看见了宣传栏里公布的特困户名单,脸有些发青,吼道:“谁弄的这个名单,怎么把我漏掉了。”
伸手就要去扯墙上的宣传栏,王成旺说:“邹桂花用了一个星期才弄好的宣传栏,你也要撕?”
刘生原伸出的手就缩了回来:“她怎么没对我说。”
王成旺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屑:“你说呢?”
张兴祥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说:“把家里的情况告诉我,要是真正的困难户,我不会不管。”
“这就对了。”刘生原伸出一只手,把衣袖挽上,“因残至贫,他们却视而不见。今天要让市里来的扶贫干部识贫,帮贫,脱贫,让我从此过上好日子。”
张兴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说:“没看见有什么伤残啊。”
刘生原那张刚刚露出笑容的脸立马又变换成了愠怒,吼道:“往小的说你的眼睛不行,往大的说你心里根本没有困难群众。”
这话说得。张兴祥心里不由打了个咯噔,又认真看了一阵,才看出手腕上有一点疤痕,说:“这影响你做活吗?”
“我说你心里没有扶贫村里的困难群众,一点不冤枉你。疤痕虽小,痛在心里,当然做不了活儿。”刘生原过后指着墙上的宣传栏对王成旺道,“把我的名字加到特困户里面去,不然,我要去乡里告你们。”
张兴祥转身去了厢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毛线衣,是二十多年前跟老婆谈恋爱的时候,老婆精心给他织的,已经多年没穿了,昨天老婆给他准备下乡来的行李时,把毛线衣也塞进了袋子里,说乡下肯定比城里冷,带着,以备不时之用。现在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王成旺想拦却没有拦住,刘生原伸手就抢了过去,瞅了一眼毛线衣上漂亮的花色,精巧的编织手艺,脸就笑成一朵花了:“前年县民政局领导亲自来上坡村访贫问苦,送我两件衣服,穿了两年,又破又烂了,还盼着他们再来的,却是不来了。你不错,我要给你点个赞。”
张兴祥说:“不要你点赞。快穿上,两件单衣,还有许多洞,不冷出病来。”
“不穿,舍不得。”
张兴祥还想说什么的,却是看见王成旺的眼里像是在喷火,嘴唇不停地颤抖,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高兴,道:“刚才听到禾场上有脚步声,怎么没人进来?”
“回去了。”
“怎么回去了,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怎么拦,脚长在人家身上的。会改天开吧,明天再去做做大家的工作。”
刘生原就又高喉咙大嗓子地吼叫起来:“不能改时间,今天一定要开会。”
“张干部要求召开上坡村的群众大会,你一个人就代表上坡村的群众了?”
“不开会也行,单独给我解决问题更好。”
“来上坡村扶贫,当然是要给群众解决问题的。”张兴祥也不理会王成旺给他打手势眨眼睛了,就从刘生原入手,把他的问题解决好,让上坡村的群众看看,我张兴祥不是来上坡村游山玩水的,“先说说你的家庭情况,再告诉我你要解决的问题。”
“家里就我一个人,经济收入为零,生活状况很差,原因就一个,没有老婆。你们扶贫工作队的口号不是精准扶贫,脱贫攻坚吗。给我找个老婆,我的问题便就解决了。”
张兴祥想笑,又忍了。时下一个热门话题,一些农村姑娘进城打工再不愿意回到农村去,许多农村小伙讨不到老婆,打单身。没有想到自己来乡下扶贫的第一天,居然有人提出要自己给他找老婆,还上升到脱贫攻坚的高度,道:“不能说没有老婆,就不吃饭了吧,就不用钱了吧,就成了上坡村的特困户了吧。年纪轻轻,身强体壮,先得把家弄好,还愁没有姑娘看得上你?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话你不知道?”
“屁话。除非你栽的梧桐树上结金元宝。”刘生原梗了梗脖子,“再说了,我的一只手有残疾,想栽梧桐树也没法栽。”
张兴祥的脸色有些难看,那样子是要生气了,不过他还是忍了:“这就有点让人费解,有残疾,不能做活儿,讨了老婆一切问题怎么就都解决了。”
“这你就不懂了。”刘生原还要说什么的,却是被王成旺给打断,吼他道:“半夜了,还说什么,快回去,我们要睡觉了。”
不承想刘生原吼叫的声音比王成旺还要高出了许多:“老子还没吃晚饭呢,肚皮贴背心了。扶贫工作队不给我解决问题,我明天就去上访。”
王成旺对坐在一旁的女人看了一眼,孙小妹站起身,去灶屋端来一碗饭,刘生原接过狼吞虎咽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扶贫工作队的生活就是不一样,有鱼有肉,老子一个月还闻不着肉味儿。”一碗饭三下两下就吃了个碗底朝天。
孙小妹说:“就这些,全让你吃了。”
刘生原站起身走了,老远,还回过头来对张兴祥说:“我的要求,张干部你可要放在心里。”
一阵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漆黑的夜,吞没了刘生原的身影。张兴祥问王成旺:“什么情况?”
王成旺有些没好气地说:“给你打手势你没看见?像是见了亲人一样说个没完,还送衣服呢。上坡村有名的懒汉,你给他脸,他就会让你不得一天安宁,去年县里来的那个扶贫工作队,被他缠着要她找老婆,使得她都不敢来上坡村了。”
“再懒也要自食其力啊,怎么连饭都弄不上口。那手是不是真的残疾了?”
“曾经是摔断过,接好了,留下一块指头大的疤痕,就不能做活了?他就不自食其力,他就懒,你能把他怎样。饿得不行了,就去乡政府要,当然是不会空着手回来的。”王成旺一下发起牢骚来,“扶贫工作有百利但也有一个不足。要我说,扶贫但决不能扶懒。没饭吃让他们饿死,没衣穿让他们冻死。如今的好政策娇惯出来的毛病,还有脸要你扶贫工作队给他找老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糟。”
“你说上坡村的事情难办,就因为他?”
“原因之一。”
孙小妹一旁笑着道:“如今农村有八大怪,你一定没听说过吧:八十岁老人种田,二十岁小伙逛街;扶贫物资下乡来,懒汉比谁跑得快……”
张兴祥的心又不由一沉,气都有些透不过来了。躺在床上,耳朵里老是回响着刘生原要他找老婆的话和孙小妹说的农村八大怪。怎么办,总不能像县文化局那个扶贫干部,往乡里逃吧。先得把刘生原拿下,管他还有之几,再一个一个解决,我就不信邪了。张兴祥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鼓劲打气。
突然,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传进张兴祥的耳朵,可把他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就听到一个老女人的哭喊:“成旺,快去把那家伙赶走,不然要出事的。”
张兴祥出来的时候,三更迷离的星光里,两个人影已经匆匆往禾场那边去了,张兴祥加快脚步,紧紧地跟着他们。
狗的叫声此起彼伏,还有鸡的啼鸣,谁家的窗口亮了一下灯,却又熄了。也许,上坡村对这种夜半狗吠鸡叫已经习以为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