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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民:众声喧哗里的矮凳桥——林斤澜《矮凳桥风情》的话语分析
来源:《同代人》 | 刘启民  2018年04月23日13:13

“自从矮凳桥兴起了纽扣市场,专卖纽扣的商店和地摊,糙算也有了六百家。早年间,湖广客人走到县城,就是不远千里的稀客了。没有人会到矮凳桥来的,翻过这个锯齿山做什么?本地土产最贵重的不过春茶冬笋,坐在县城里收购就是了。现在,纽扣——祖公爷绝料不着的东西,却把北至东三省、内蒙古,南到香港的客人都招来了。接着……”

《矮凳桥风情》系列的第一篇《溪鳗》热热闹闹地开场了。这热闹的“开场”,既指作为文本内容的纽扣市场——喧嚣熙攘、牵系南北,同样还兼指叙事者话语的展开。完全掌握着文本的行文节奏,以口语化的表达任意敷衍发挥,以至评述、叹喟,叙事者的话语风格,读者从这开头便可体会。

类似的叙事者声音,在整个系列中俯拾皆是。举几个鲜明的例子:就在《溪鳗》当中:“(矮凳桥当地人给酒店取名)有的只取个吉利:隆盛酒楼。取得雅的,也只直白叫做味雅餐馆。唯独东口溪边有一家门口,横挂匾额,上书‘鱼非鱼小酒家’,可算得特别。”[1]古白话的干净简练,让人读之只觉朗朗上口;亲切平易的语言风格,将叙事人与读者的关系迅速拉近,仿佛就是邻里之间闲时的谈话。

又比如在《袁相舟》这个小篇里,叙述者描述女镇长李地与二十年前的心上人袁相舟的相遇,“那是新调来的女镇长李地。她也‘发’起来了,发酵似地发福了。早先杨树一样挺挺的,现在榕树那么‘壮壮’。脚步迟慢,手势沉稳。怎么脸上挂着个安静的微笑?圆眼镜后边的眼色,怎么有一种有心无意的样子?仿佛……女镇长李地看见了袁相舟没有呢?她的眼睛是顺着扫过来的。她认出了袁相舟没有呢?一点点反应也看不出来。”[2]这样的问句在文本的叙述过程中多次出现,叙述者的提问既针对自己,同时也针对读者——这不仅体现着叙述者与读者之间的亲密互动关系,还能彰显出叙述者的视角范围来:对于李地是否认出了袁相舟,叙述者跟读者一样并不知晓。

再比如《蚱蜢舟》一篇里,叙述者多次用一些转述语词,调整文本叙事的时空:“慢来慢来”[3]、“真是口舌底下压死人,先放在一边”[4],故事铺展至何处、节奏快慢,都完全由着叙述者来掌握。这些转述性的表述在现代符号学研究当中至为关键,在朱莉娅·克里斯蒂娃看来,它们内蕴着小说陈述推论方式的内里逻辑:“通过推论行为,作者拒绝成为一个客观的‘旁观者’,用‘言’(Verbe)来表示真理并占有真理,而是以读者或听众的身份来参与书写,通过其他言语的转换来组织自己的文本。他的解读行为多于话语行为。”[5]在《蚱蜢舟》当中,我们也可以把叙述者调用转述语词以转换故事发展时空次序、节奏的功能,作为其“编织”文本的一个证明。

由上面这三个例子,我们大致可以窥见《矮凳桥风情》系列小说当中叙述者的一些特点,先从语言风格说起来:白话、活泼、生活化、引导性,这样的声口,但凡在中国大地中成长起来的人,都应该能在记忆中找到它——它是说书人的声音。

“说书”作为一门古远的技艺,在古代被称之为“说话”。现今能通过文献追溯到的说话材料,是敦煌文献中的佛教经文变文[6]。而说话技艺真正开始兴盛,并与我国白话文学呈现相互补给的动人合奏,则要到宋代。

市井之音

参照南宋西湖老人《繁胜录》对“说话”的记载,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南宋的市井场景:熙攘的手工业工人、士兵跟文士川流于巷道之中,商贩的叫卖、孩童的嘻闹、游人的闲话,在这喧杂吵嚷的街巷里,突然有一支响亮的、动人的、操着白话的声音进入你的耳朵,它来自许多个勾栏瓦肆中的一个。他可能就叫“小张四郎”[7]。小张四郎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讲着一个灵怪故事,在他的勾栏里,坐着津津有味地听着故事的街坊们——一天的辛勤劳作,他们也需要来瓦肆里休养休养,以消除一天的疲劳。[8]

说话技艺与市场的关系大概无需赘言了,无论是唐代和尚们用夹杂韵语的粗浅辞句说唱经文的“俗讲”,还是南宋已成成熟体系的述说灵怪传奇、士马金鼓、参禅悟道、兴废战事的“说话四家”,以至到元明清发展出来的词话、评书、弹词,都与商业的发达、市民阶层生存空间的拓宽密切联系。

而当我们回到《矮凳桥风情》的创作情境当中,它的产生——当然也就同时与它的形态,同样与市场空间拓展紧密相关:1979年的温州,商品经济大潮已经积蓄了十余年政治文化革命的历史势能,当它喷薄而出的时候,其所呈现的勃勃生机,它能够展现的想象视域,一定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经济学界将在温州形成的商品经济发展道路概括为独特的“温州模式”[9];还有学者总结了温州模式的特点:“以家庭经营为基础,以市场为导向,以小城镇为依托,以农村能人为骨干。”[10]林斤澜在1979年回到温州之后震撼于见到的新气象,《矮凳桥风情》这本小说集,的确就是对温州新兴的商品经济形态,及其历史想象图景的一种涂抹。在小说的后记中,林斤澜对于自己写作的由头,有一段描述:“正好是这个时候,《人民日报》发表了长篇报道,鼓吹这里的乡镇企业,以为是‘新生产力’,当作农村改革的一种‘模式’……过年中间,想着一件事。什么‘路’,什么‘模式’……反正面临一场大改革,关系着民族的振兴。我也要研究研究……我只觉得我的同时代人和我的子侄辈,有的也龙跳虎跳过,却一事无成或者无事可成……这些人自己都说不清碰着了哪一根筋,怎么踩着了哪一个点子,如何如何就暴发起来了……用不着等待什么‘路’,什么‘模式’讨论清楚,我只不过亲眼见到了些事情,发生了亲心的感想。另外,相信手里这支笔吧,相信会写下该我说的话,不会去写该别人管的事。”[11]

林斤澜这段话中的信息量很大,我们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矮凳桥风情》的写作动机便是出于对市场空间在温州极速拓宽的感慨。市场空间的拓宽,改变了温州乡镇人的生存场景——“如何如何暴发起来”,作为作家的林斤澜也要“研究研究”。林的研究方式自然与经济学家不同,“相信手里的笔”,也就是通过文学的方式,描摹出一幅改革开放之初的南方乡镇。而林斤澜在小说文本中一种活泼自由的拟说书者的口吻,极有可能出自于对市场空间与商品经济形式的敏感把握;说书的话语方式之于市场商品经济,则来自于民族集体的无意识话语记忆——自唐以来,说书语言系统的繁盛就与城镇商业的兴荣紧密捆绑。我们说《矮凳桥风情》的写作情境,与历史上说书话语与商品经济的互动关系形成了互文性的寓意导引,应该是不为过的。

民间之音

由着“说话”行当说开至古代小说传统。《汉书·艺文志》对于小说的来源有着清晰的论述:“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12]文言小说“小说,史之余”的话语伦理由此可见,它承认了“史”在古代社会中的话语中心地位,并与儒家“兴观群怨”的文艺功用观互为支撑。

如若文言小说承续了一种“类史官”的正统话语范畴跟系统,那么说书人开拓的则是与之对应的民间话语,在刘禾看来,这两个小说传统的关键区别正在于叙述人:在由唐宋“说话”直接发展出来的“说书”叙述人,替话本、拟话本和长篇说部等后发展开的通俗小说,规定了特殊的叙述文体以及内容的表达方式。[13]

这种脱离了既有的书写程式,自由挥洒的“民间之音”,不仅能够在《矮凳桥风情》说书叙述人的话语风格里得以体现,还能够在其结构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矮凳桥风情》由十七个中短篇连缀而成,没有时间的起承顺序,而基本按照人物来罗列:《溪鳗——矮凳桥的鱼非鱼小酒家》、《丫头她妈——矮凳桥没有名字的人》、《袁相舟——矮凳桥第一个做纽扣的人》、《车钻——矮凳桥的第一个造反派》……如此,用一个个相互关联的人物故事,连缀成矮凳桥的印象。这印象绝不是整体的——而是“零切”的,需要谁出现,便随即调用:“他对矮凳桥的男女老少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14]需要有人写几个字,随时拉出了袁相舟;需要来一碗鱼丸面,就把溪鳗提了出来。这在西方的符号学那里,可以归结为一种属于联想关系的类推诗学逻辑,恰与因果论跟决定论的独白逻辑相反。[15]

“自由”的形式与“自由”之意义追寻是同构的关系。在后记中,林斤澜自己也说及了对于体裁的看法:“现在对‘全’的看法已经大不一样,也没有多少心思放在求‘全’上。却又兴起‘合之可至无穷之长,分之可成无数短篇’的‘体裁’,名之‘系列小说’,如何?我想就在可合可分中,见出灵活来。生活的迅速发展,事物的复杂变化,心态的冲决动荡,要求‘体裁’的灵活了。”[16]又说“腰腿手脚都还灵便,还觉悟着心灵的自由。说是觉悟,可见先前的懵懂……现在我有心灵的自由吗?反正现在显出来是一生最自由的时候了。”[17]

正如古代社会中以“史”所规训的话语范畴为尊一样,当代中国80年代之前小说奉“三红一创”的长篇革命历史与农村建设话语为圭臬,以为社会制度的合法性和真理性在内容与形式层面同时做出证明。这种当代的文学“正史”话语,具有长篇、整体化、叙述严格依照时间次序铺展等的结构特征,与共和国前三十年的政治经济实践有着内在的逻辑一致性。而商品经济带来的“生活的迅速发展”,要求着一种自由灵活的语言,以承载新的历史想象图景。《矮凳桥风情》的排布结构,即是在这样的“潜在语境”当中产生,林斤澜在后记中的话,可以证实,这是作者主体有意识的主动性建构。

值得一提的是,《矮凳桥风情》所展现的话语形态,跟说书史上的一种话语形式极为类似:南宋著名的“说话四家”中,被统称为“小说”(短篇平话)的“银字儿”跟“说公案”、“说铁骑儿”,它们无论是在言语内容还是在形式上面都有着很强的互文关系。[18]《溪鳗》写性,《笑杉》、《蚱蜢舟》写精怪鬼魅,《袁相舟》、《车钻》、《章范和章小范》、《憨憨》写不同人的发迹与未发迹之人生,这与“银字儿”说烟粉、灵怪、传奇,与说公案、说铁骑儿讲朴刀杆棒、发迹变泰、士马金鼓之事有着类似的内容。南宋耐得翁在《都城记胜》中曾经比较了“讲史书”与“讲小说”,讲史的说话人,“最畏小说人,盖小说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顷刻间提破”,充分说明了“小说”在内容上不必依史,在短小的篇幅中可以任意“捏合”故事,这给予了说书人以极大自由,因而讲史人对于小说人之“畏”,也不足为怪了。

我们与其说《矮凳桥风情》与说书史上的“说小说”有着互文关系,不如可以这样理解:民间性的话语在形式与内容上总会有一定的自由性特征,在不同的历史情境当中,它们身上的有机性能能够得以激发,与作为文本的历史情境产生互动关系。而在时间轴线上更早出现的话语形态——例如“说小说”,会带有一种神话原型的功用,携带着其与彼时历史对话的记忆,作为可以引征的话语资源进入到新时空的文本——《矮凳桥风情》之中。这在理论上,与米歇尔·里法泰尔的互文性认识类似:互文性“是读者对文学文本的意义来自于互补或相抵的对应文本(即互文)的感知”[19],是“由文本生成的、对读者的接受加以约束的结构性网络。”[20]法泰尔与罗兰·巴特、克里斯蒂娃互文性理论的显著区别,就在于他认为,任何文本与它的互文本,都是同一个结构母体的变体。

对话之音

在传统的“说书”与《矮凳桥风情》的互文性解读中,情节结构是不能忽略的一个部分,它能呈现出《矮凳桥风情》对话性的一面——这也是充分说明其不是一种“说书”的简单当代摹本,而是兼有着文人气的“诗语”,是带有富于创造、充分对话的现代小说文本——

传统说书作为一种市井表演,为博得满堂彩,需要在紧要情节处极尽敷衍,甚于添枝加叶,以显出其故事的生动。我们还是以南宋“说话四家”为例。罗烨在《醉翁谈录》中对于故事较长的“讲史”一家的艺术传统作了提要:“讲论处,不滞搭,不絮烦;敷衍处,有规模,有收拾。冷淡处,提掇得,有家数;热闹处,敷衍得,越久长。”[21]换言之,即非紧要的铺叙处简言,有情节的热闹处极尽生动与细节描摹。对于篇幅更短小的“小说”一家,则是在情节新奇玩艳的基础上“顷刻间提破”、“顷刻间捏合”,以引起观众恍然间领悟的互动效果。

《矮凳桥风情》当中某些篇章,确写得平实,近于说书的手法。短篇《方德贵》写分工管矮凳桥的县长,矮凳桥百姓们近来热衷做纽扣生意,作为基层父母官的方德贵夜以继日地工作,接听各路科局电话、翻看记录文件、开会讨论众多矛盾,可女儿今日有些反常地一直在办公室直叫他休息;一大阵焦头烂额地忙乱之后,方德贵猛然发现昨日半夜工作会上停职处分的竟然是自己,会上自己急着出门抓投机倒把分子,竟然没有意识到处分的对象。这样的写法,恰与传统“说小说”“顷刻间捏合”的结构方法类似,也只有在充分敷衍方德贵的繁忙、焦虑之后,才可体会其被停职的怅然,才可显出一个基层父母官的可爱,可敬。当然,还有一些篇章则更像是说书里的插科打诨,比如《酒友》写一个村长不让妻子出门卖纽扣赚钱,在林子里提鞋追打老婆,偶遇年轻酒友‘酒老龙’的一段场面,死板、醉酒的村长提鞋的滑稽模样,实让读者捧腹。

可更多篇的结构却是一反常规,与“说书”的结构完全相反,凡故事有情节的地方,一律略写,而没有情节的地方,则要生出很多描述性的“废话”。“他常常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无话则长,有话则短。一般该实写的地方,只是虚虚写过;似该虚写处,又往往写得很详实。”[22]这里面最典型的,就是《溪鳗》一篇。

溪鳗是矮凳桥一家卖鱼丸面的面家,袁相舟的妻子这天让他来面家里给溪鳗用毛笔写几个大字。整个小说有两层时空,核心情节实际是溪鳗跟她所收养的瘫了的男人之间的故事,可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叙述人并不拿到台面上来陈述(读者仔细想想其实也就能知道了),而是大段大段描述溪鳗做的鱼丸面如何如何,袁相舟坐在店里如何因为一首歌而生发出给溪鳗面家的店名——这是小说发生在现在时的一层书写。与之穿插着的,是以“……”来连接的“过去时”,二十多年前届时还是镇长的瘫痪男人,与一个矮凳桥头抓鳗鱼的女人之间的会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读者也细想便知);镇长又祸不单行地如何被贬职后瘫在了矮凳桥头。在小说的最后,溪鳗对忽然惊醒的女儿说:“女儿,女儿,你是溪滩上抱回来的,光条条抱回来的,不过你命好,赶上了好日子了,妈妈有钱有权开店了。妈妈教你,都教你,做好人,开好店……”[23]整个小说的内蕴,实际是性和道德的问题,这两个问题又与当代历史交织在一起——推开鬼魅之“幔”语,可见溪鳗在二十年前曾经被纠斗,而当镇长同时遇难时,曾与镇长有过一时鱼水之交的溪鳗心甘情愿地养起了男人,以造就一种东方式道德的自我完成。

《溪鳗》写得云云绕绕,韵味十足,这种小说之味,跟结构实在有太多关系:看似闲章闲笔,读完全篇才可知它们的作用,点题的则是袁相舟改写白居易的一首诗;“鳗非鳗,鱼非鱼/来非来,去非去/今日春梦非春时/但愿朝云长相处”。鳗非鳗,鱼非鱼,花非花,雾非雾,人非人,性非性。要说“非鳗”、“非花”,也只有不断敷衍“花”,描绘“鳗”,方可领悟其中之妙境。

“无话则长,有话则短”,这是汪曾祺给林斤澜后期小说的评点,林斤澜不但自己承认,还认为“点到了他的穴位”,他说:“有话的地方,大家都可以说,我就少说一点;没有话的地方,别人不说,我就多说说。”[24]笔者觉得,林斤澜后期短篇小说的精华,都在这一类小说当中。

而当我们来整体地打量《矮凳桥风情》的时候,则可以发现它的确可以称之为“众声喧哗”:《溪鳗》、《小贩们》这些篇目“无话则长有话则短”,与民间的“说话”相比,更显出一种灵动同时玄奥的文人诗韵;《方德贵》、《笑杉》这一类,则写得相当平实,该实写则实写、该虚写则虚写,人物的语言情态极尽描绘,颇有南宋说话四家中“说小说”的味道;而《酒友》、《通用局长》则可以说是一种插科打诨了,作者的讽意十足,在剧场,则类似于换场用的调笑之语……林斤澜能够调用的语言库何其只是民间“说书”,古代多样的语言形态,都能在《矮凳桥风情》这一当代小说文本中活泼泼地再现。

克里斯蒂娃曾经论述过西方文学史上,对话性文本的典型——梅尼普讽刺体的语言:“它运用剧烈的变化更迭;高和低、升和降,所有类型的任意组合。语言似乎痴迷于‘双重性’与矛盾对立逻辑,而不是固定意义的同一逻辑。这是一种无所不包的文体类型,放在一起犹如一条引文之路。”[25]用她的话来打量《矮凳桥风情》,话语的多文体性和多音调性同样改换着意义生成的逻辑及意义自身,讽语、诗语、白话构成了同一个文本整体,整个小说系列的对话性,即在于它在语言的狂欢之中,形成了一种包容性的伦理姿态,也只有用如此丰富的语言,方可容纳这样一个历史处境:文革十年的雾霭还未散尽,它的幽灵仍然盘踞在矮凳桥不见天光之处;然而新的日子毕竟改头换面地来了,在这样一个南方的乡镇,新的市场、新的交往方式,正热火朝天地把人结集在新的生存空间,也就是新的生命处境里。

 

[1] 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2页。

[2] 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31页。

[3] 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202页。

[4] 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203页。

[5] 参见朱莉娅·克里斯蒂娃《封闭的文本》“小说意素:小说的陈述行为”一节,对于作为推论陈述的叙事文本中叙述者转述词运用的分析。见《符号学·符义分析探索集》,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63-65页。

[6] 参见陈汝衡《说书史话》对于说书历史的阐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0页。

[7] 参见《繁胜录·瓦市》,小张四郎是当时著名的“说小说”者,“小张四郎一世只在北瓦占一座勾栏说话,不曾去别瓦作场,人叫小张四郎勾栏。”

[8] 参见陈汝衡《说书史话》对南宋杭州说书情境的描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0页。

[9] 1985年5月12日《解放日报》在《温州三十三万人从事家庭工业》的专题报道中率先对其命名。

[10] 张仁寿、李红:《温州模式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9页。

[11] 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337—338页。

[12] 【汉】班固:《汉书·艺文志》,北京:商务印书馆,1955年版,第39页。

[13] 参见刘禾:《叙述人与小说传统》,见《语际书写》,上海: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220页。

[14] 汪曾祺:《林斤澜的矮凳桥》,见程绍国《林斤澜说·代序》,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页。

[15] 参见朱莉娅·克里斯蒂娃《词语、对话和小说》“双值性”一节对于诗学逻辑/对话性逻辑的要点归纳。见《词语、对话和小说》,载《当代修辞学》,2012年第4期。

[16] 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339页。

[17] 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335页。

[18] 参见陈汝衡:《说书史话》,第四章第二节“论南宋说话四家”。见陈汝衡《说书史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50页。

[19] Riffaterre: M. La Production du texte.Paris: Seuil,1979.转引自刘震军,王晓玲:《里法泰尔的互文性概念》,载《河北联合大学学报》,2014年第2期。

[20] Riffaterre: M. La Trace de L'intertexte.La Pensée 215, 1980. 转引自刘震军,王晓玲:《里法泰尔的互文性概念》,载《河北联合大学学报》,2014年第2期。

[21] 【南宋】罗烨《醉翁谈录》,转引自陈汝衡:《说书史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50页。

[22] 汪曾祺:《林斤澜的矮凳桥》,见程绍国《林斤澜说·代序》,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页。

[23] 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14页。

[24] 见汪曾祺:《林斤澜的矮凳桥》,见程绍国《林斤澜说·代序》,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页。

[25] 参见朱莉娅·克里斯蒂娃《词语、对话和小说》“梅尼普讽刺体:作为社会活动的文本”一节。见《词语、对话和小说》,载《当代修辞学》,2012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