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爱情》作品连载(18)

　　杨母坐在炕沿上把脚一伸说：“看你认罪态度还不错，给你个机会，去！帮我倒点儿热水泡泡脚！”

　　杨富贵答应一声去外屋端来洗脚盆，倒好了洗脚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拽过老婆的脚放进脚盆里。

　　“你往里面放点儿盐。”杨母说。

　　杨富贵问：“放盐干什么？都给你放进去了，明天炒菜怎么办？”

　　“洗脚的时候放点儿盐不爱得脚气，晚上睡觉也香，瞧你那抠门儿样，我天天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喝，给我用点盐都舍不得，当初真是看错了黄历嫁给了你这么个周扒皮！”杨母越说越来气，她伸出右手食指戳了一下老头子的脑门儿。

　　“我去还不行嘛，洗个臭脚还这么穷讲究，可惜投错胎了，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杨富贵嘟囔着去外屋拿盐去了。

　　“你瞎叨唠什么呢？”杨母厉声喝问。

　　“没什么，我想问你盐放哪儿了。”杨富贵支吾着。

　　“长眼睛出气儿的呀，好好找！”杨母没好气地说。

　　功夫不大，杨富贵手里拿了个袋子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抓了一把海盐撒进洗脚盆里，接着又倒了些醋和糖进去。

　　“干嘛放这么多好东西进去？嫁给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次这么招我待见！”杨母兴奋地说。

　　“洗脚加这些东西效果更好！”杨富贵往老婆脚上撩着水说。

　　“嗯，还别说，是挺舒服的，这招你跟谁学的？”杨母问。

　　“跟我妈。”杨富贵说。

　　“我怎么没见过你妈洗脚的时候放这些东西？”杨母颇感意外。

　　“我妈洗脚的时候不用这东西。”杨富贵轻声咳嗽了一下。

　　“洗脚的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杨母奇怪地问。

　　“炖猪蹄。”杨富贵偷笑。

　　“缺德玩意儿，没看出来你这么坏！”杨母猛地把脚趾伸到老伴儿嘴边。

　　杨富贵翻身趴在炕沿上一阵干呕，杨母捧腹大笑。

　　杨百合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考试成绩低的这么离谱！她闭上眼睛尽量回忆着考试时的每个细节。忽然她猛地睁开双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另外一张作文考卷上忘了写名字！杨百合捶打着自己的头。她越想越觉得委屈，起身来到厨房，找到一瓶二锅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喝了一口就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嗓子眼儿被酒精烧得火辣辣地，她闭上眼接着又喝下了第二口、第三口……

　　杨母敲门叫女儿吃早饭，没听见动静，轻轻推了推门走了进去。一股浓浓的酒精味熏得杨母倒退几步，见女儿没有脱衣服靠着背垛睡着了，二锅头酒瓶倒在枕头上，酒瓶里的酒浸湿了枕巾。杨母的心仿佛被人猛地用鞭子抽了一下，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把酒瓶拿开转身退出女儿的房间。

　　“大清早儿的，你又犯什么病呢？”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的杨富贵问。

　　杨母没有搭话，拉着老伴儿的手又回到闺女的房间。看到眼前的场面，杨富贵也傻了眼，他长出了一口气，倒背双手出了闺女的房间，关了电视，又找出他的旱烟袋，盘腿儿坐在炕沿儿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别抽了，你快想想办法呀？”杨母劈手夺过老伴儿嘴里叼着的烟袋锅儿。“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咱是土里刨食儿的，撅着屁股忙活一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我能有什么法子？唉！再过几个月，那几头猪可以卖了，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

　　杨母担心地问：“要是把猪卖了，买种子和化肥怎么办？”

　　杨富贵愁眉苦脸地说：“再说吧，到哪儿说哪儿，先把她叫起来吃饭！”

　　杨母叹了口气说：“真是愁死我了！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吃罢早饭，杨富贵开着农用三轮车下地干活儿去了。杨母又进了女儿房间，杨百合依然睡得很香，杨母推了推她没有任何反应，她用力推了推女儿。

　　“妈，您干嘛呀，我还困着呢！”杨百转过身子又睡。

　　“你你给我起来！”杨母伸手把女儿拽了起来。

　　杨百合睁开眼睛极不情愿地说：“起什么起？我本来就没睡！”

　　“不就是没考好嘛，干嘛喝那么多酒糟蹋自己的身子？”杨母板起面孔。

　　杨百合懊悔不已地说：“妈，您知道嘛，我作文卷子可能忘了写名字了，您说我怎么这么没用，这下全完了，我真是恨死自己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能解决问题吗？这次你没考好，我们也替你可惜！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过些日子咱家的那几头猪就可以卖了，打算再让你重读一年，只要你用心学，明年肯定能考上。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妈可怎么活呀！”杨母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哭得红肿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妈，都怪我，发下卷子我一看差不多都会，就忘了写名字了！我现在心里乱乱的，您说我还能行吗？”杨百合难过地抬起头看着母亲。

　　“你这孩子脑子不笨就是爱骄傲！妈老跟你说让你谦虚点儿、细心点儿你就是听不进去！没关系，干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帆风顺的，唐僧上西天取经还得受九九八十一难呢！不吃一堑不长一智，只要你改了这些毛病，妈相信你一定能考上！”杨母看着女儿叹了口气。

　　杨百合一把搂着了母亲的脖子：“妈，您真好！”

　　杨母拍了拍女儿肩膀：“好孩子，别想那么多了！你比你爸上学的时候强多了。”

　　“是嘛，您快说说。”杨百合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杨母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爸跟我说过，他上学的时候数学成绩最差，考十次试他差不多八九次都不及格，有次考试他一看卷子差不多都会，结果倒得了个大零蛋！”

　　“为什么？”杨百合不解。

　　“你爸一激动，把名字写成同桌女生的名字了，结果那个女生考了一百多分，他只得了个大零蛋，回到家后让你爷爷好一顿修理，打这以后，认识他的人都叫他‘马大哈’！”杨母强忍住笑。

　　杨百合破涕为笑：“我爸真有意思！妈，我爸为什么把名字写成那个女生的了，该不会是他……”

　　“什么会不会的，你一个孩子家瞎打听什么！快起来洗把脸，饭凉了妈再给你热热去。”杨母脸沉了下来，拍了拍闺女的肩膀没有说话。

　　“妈，您真好！”杨百合搂着老妈的脖子，亲昵地和她顶牛。她从母亲的眼神中似乎读懂了什么，于是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往下问。

　　021

　　吃完早饭，杨百合让母亲看家，说自己要到菜地去帮父亲干活儿。出了家门她一路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往自己菜地走去。由于刚下过雨，路面有些泥泞，杨百合左蹦右跳地挑着干松的地方走，不想一打滑，左脚踩进烂泥里。她原本打算回家换双鞋，想了想放弃了这个念头，她把灌进鞋里面的脏水空干净，趿拉着鞋继续赶路。路边的篱笆墙上开了很多叫不上名字野花。杨百合採了一朵紫色的喇叭花，放在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一丝笑意爬上了她那白嫩的面颊。所有的花中，牵牛花这个名字文绉绉的，听起来有些别扭。

　　来到自家地边儿上，她远远看到父亲背着竹筐在田间忙碌着。她推开篱笆门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去，看到地里种的绿油油的各种蔬菜，心里舒服极了。经过香菜地的时候，杨百合使劲捂住了鼻子，她觉得香菜闻起来有一种“臭大姐”的味道。

　　“臭大姐”是一种昆虫，学名椿象，也叫放屁虫。据说它屁股后面有一个臭腺开口，遇到敌人袭击时就放出臭气，所以也叫“放屁虫”、“臭大姐”等，不知道有没有人管它叫“臭大哥”。

　　“大哈，闺女帮忙来了！”杨百合认识说话的人是邻居王大爷。

　　杨富贵笑了笑：“是给我帮忙来了，不帮倒忙就是好事！百合，叫你王大爷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