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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中的真心与笃定——读晓角诗集《三天过完十六岁》
来源:北京晚报 | 李林  2025年12月28日09:37

《三天过完十六岁》是晓角的第一部诗集,分为“三天过完十六岁”“我活到了母亲年轻的时候”“月亮让她想起外婆”“也是冬天,也是春天”四个小辑,共收录诗歌140首。诗集内容包含了草原独特的风物气候、乡土生活以及父母亲情等方面,展现了诗人在日常生活中的观察、洞见与所思所想。诗人通过记忆闪回的方式,叙述身边的人、事、物,以惊奇的线索连接,将星星点点的诗意积聚起来,构成了纯净、坚韧与笃定的个人成长史。

晓角的诗歌主要缘事而发、缘情而作,以个体的视角进行叙述,在时间上跨越了较大的幅度,在空间上则相对封闭。对于诗人而言,这是一种沧桑的体验,来自于诗人自身对时间的敏感。诗人现实生活感受的绵延与时间变化、人世变迁融合,形成了具有个人风格的诗意表达。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作者逐渐认识到乡土生活命运般的重复,并在书写中表达,以对话、独白的言说方式,进行闪回的追溯与体认。

《午后》是时间叙事辨认度较高的诗篇,诗中是对远方人的诉说。从叙述者的角度来说,闪回的幅度是从言说的时刻到上个星期的午后,而对于大树来说,则是“一生的岁月被偷尽”。这种无意识的时间回溯与个人生命体验的感伤,在诗歌中最终落实到人的主体。比如写《大伯》,“我在村里时/他回家很晚/他站在门口/喊一些羊/我离开村里后/他回家还是很晚/他站在路口/喊那些山”,诗歌分为两个小节,一个是“我在村里时”,一个是“我离开村里后”,诗歌通过“在村——离村”的结构叙述了大伯的两个画面,增添了诗歌的质感。同时,喊山作为一种带有民族地域色彩的行为,本身具有生命的震撼力,这种震撼力与“在村——离村”结构相呼应,形成了叙述的张力。除了采用闪回的写作方式,晓角对时限的把握也是匠心独运。在《三天过完十六岁》中,诗人用三天概述了自己的十六岁,用寥寥几言概括了自己的出生、死亡与彷徨。诗人以时间为锚点,经由日常生活的积攒而爆发,给人以彷徨中一步一步登上阶梯的那种笃定的冲击感。

晓角的诗歌展现出了对季候更迭的敏感,有因草原风物的影响,也和其对四季轮回的亲身体验相关。诗集带有明显的季节性作品有《乌有雪》《深秋》《我秋天的村庄》《一个少女的冬天》等共25首,接近诗集的五分之一。同时,晓角的第四小辑,用了“也是冬天,也是春天”为题。可见,四季时序是晓角自然而然观察的对象,那种气候轮转的特性,是主体在观察的过程中找到自身境遇的相似性,从而在及物的过程中融入自我,达到“有我之境”。诗人在这种有我之境中,寄寓了本体的期许与希冀,那种漫长冬天的忍耐与呼之欲出的春天便跃然纸上了。

晓角的语言呈现出了一种干净、自然与真诚的质地。通过写作代替对话,如一位独行者,可见晓角内心世界的丰富。晓角的诗歌语言相对简洁,但其许多充满童真的、奇异的想象、联想与象征,使得其诗歌王国拥有许多神来之笔的书写,增添了诗歌的意蕴。

晓角的诗歌中有许多观察者的形象,这种以观察者视角的叙述方式,展现了一种贴近与确认的过程。杨炼在《什么是诗歌精神》中曾提出“我们知道,确实存在某种贯穿了所有诗歌的东西,每当我们调动诗歌的全部能量,聚焦于每一个句子,就通过写,在贴近他,确认他”。晓角的诗歌便是在这种贴近的、确认的过程中观察的,这种观察,是晓角自我诗歌精神的体现。

在《纪念玉米》中,晓角写自己的视野,“我依稀记得/夜里坐在驴车上/沉默着穿过桥洞/有火车走过头顶/有月亮走过头顶”,这种以玉米写自己视角的方式,很好地建立了观察者与对象之间的联系,即“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与此同时,晓角也有写父母、外婆及其他人的作品,展现了晓角的独特洞见与自我形象的确认过程。《外婆》中,晓角写“我走得很安分/一步一步//尽量不回看那些/过去的/田野/露水,和母亲的耳朵”;在《蝌蚪》中,晓角写“妈妈/我小时候/也没能长成青蛙”。在关于亲情的叙事中,晓角将亲人的形象与自我形象互为补充,形成了乡土空间的呼应。

晓角的诗歌中有一个不能忽视的特质,就是其动人的愿望与坚韧的忍受。正如“也是冬天,也是春天”的标题那样,晓角展现了一种冲破式的精神境界。在《书架》中,晓角描绘“日子会好起来/一年后/木头会拥有木纹/书籍,活过纸张/树叶,度过严冬/如我一样顺利”。这是一种物我相协,是诗人的愿景由己及物的表达。这种愿景,在《土豆城的公告》中也是如此,“尽量不要在白天出门/阳光下久站/脑后容易发青/也尽量不要在温暖的地方住/发芽的欲望/必须压制/还有,日夜听到机器轰鸣不要失眠/不要惊慌/议论/我们身体里都含有淀粉/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最后不要老是想各种事情/土豆,会变涩”。这是一首完成度较高的诗歌,诗人以公告的形式,诉说了土豆需要注意的禁忌。这种奇特的想象力与公告式的陈列,需要足够的积累,直到一步一步自我确定的达成,诗人最终在“发芽的欲望”中走向了结籽。

或许是个人的生命体验,晓角笔下的草原独特的风物气候、乡土生活以及父母亲情都成为她青春成长的印记。纯净、坚韧且笃定的视角,奇异的想象以及对生命的关注,写成了她笔下自然的诗行。“每次我用真心哭一次/天上的人/就点亮了一颗星星”,这本诗集是晓角的真心,是她夜晚时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