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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蒋风儿童文学奖(青年作家奖)获奖作家作品分享会举行
来源:浙师儿文 | 付华桥 唐玄 严萍 姚远飞  2025年12月12日09:09

12月6日下午,第四届蒋风儿童文学奖(青年作家奖)获奖作家作品分享会在武义温泉黄龙饭店崇实厅举行。会议由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吴翔宇教授主持。出席分享会的嘉宾有: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陈晖、《中华读书报》总编助理陈香、中国海洋大学教授徐德荣、湖南师范大学教授汤素兰、辽宁师范大学教授乔世华、曲阜师范大学教授张梅、河南师范大学副教授葛旭东、江西师范大学副教授雷雯、湖州师范学院副教授韩雄飞、江西农业大学讲师朱沁雪、浙江师范大学副教授胡丽娜、浙江师范大学讲师王帅乃等。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学专业博士生、硕士生也到场参与学习交流。

陈晖以《从前有个东西村》为例,指出作品围绕万物起源、人与自然等宏大主题展开立体叙事,但其最令人印象深刻之处在于哲思与想象的交融,以及思绪在创作中呈现的自在与自由状态。围绕廖小琴的创作及儿童幻想文学的发展,她进一步提出以下思考:一是在文体层面,幻想文本虽以幻想思维主导,却在形态上融合了故事、小说、散文与诗的特质;二是传统与民间的关系处理上,如何使传统元素在现代幻想中焕发生机值得深入探索;三是作品内涵方面,需辨析神性与灵性的不同呈现,例如《从前有个东西村》突出灵性,而《奇迹山林》则有别于此。此外,她还提炼出“宏大与轻巧”“坚持与自由”“哲思与玄想”三组辩证的关键词,期待通过研讨进一步推动中国儿童幻想文学创作在理论建设与文本实践上的双向深入。

汤素兰首先对廖小琴获奖表示祝贺,评价她是一位极具天赋、风格鲜明且创作成熟的青年童话作家。她提出了“以民间为方法再造民间”的核心观点,用以概括廖小琴及周静、龙向梅等新一代作家的创作特质。与葛翠琳等前辈作家对传统民间故事主题、形象与叙事模式的继承性创新不同,她们是将民间故事的口传性、互文性、变形逻辑等文化基因转化为一种现代创作方法论。作品虽带有鲜明的民间色彩与国风意境,内核却是回应现代人孤独、异化、生态危机等精神困境。在伦理取向上,区别于后现代文学的戏仿与反讽,呈现出温暖而肯定的建设性;在内容维度上,借用民间元素探讨人性复杂、成长认知等现代性议题;在美学效果上,创造出熟悉的陌生化体验,拓展了童话的想象疆域与艺术表达。最后,她强调民间文学的生命力在于它深深扎根于生活与土地的文化根脉,如何在对民间的创新性再造中,葆有并传递这种源于生活的踏实感,是此类创作未来努力的方向。

陈香围绕廖小琴的童话创作,探讨了童话的诗性本源与美学价值。她指出,童话源自人类的审美活动,以幻想与超越构建精神世界,是通向真实与本质的独特艺术形式。通过超越现实的叙事方式,童话不仅呈现儿童心中的真实,也以象征性结构指向人性深处的精神世界。廖小琴童话以虚构与真实交织的方式,揭示现代人精神困境及生命体验,其魅力在于以简洁笔法呈现丰沛情感,使作品具有普遍的人类学意义。从《萝奶奶有了一只老虎》《从前有个东西村》《奇迹山林》等作品可见,廖小琴的童话既在现实经验中植根,又通过幻想性母题展现人类对自由、善良与未来的追问。由此,她概括了童话的两重美学意义:一是它显在的趣味性,二是童话揭示人生终极价值的存在。她强调,评价《从前有个东西村》等作品时,仍需注重文学的逻辑性。尽管其诗性与寓言化写法展现了丰富的想象力,但人物行为的动机需具有可感的支撑,而非任意展开。若缺乏内在逻辑,即便语言动人,也会削弱人物行为的可信度与作品整体的价值指向。

徐德荣作为廖小琴《大熊的女儿》英译本的译者之一,在翻译过程中通过“视域融合”更深入地理解作品情感与精神内核。他指出,《大熊的女儿》以细腻的笔触呈现“因爱而错过,虽错过却依然爱着”的主题,其结尾具有强烈的情感震撼力。作品围绕多重“找寻”展开叙事,与经典儿童文学如《绿野仙踪》在结构上存在共通性,体现出现代人情感迷失与自我发现的普遍经验。在充分肯定作品的文学感染力后,他也提出思考:作品主题更接近成人爱情叙事,如何进一步凸显儿童成长视角值得关注;人物群像虽然鲜活,但差异化塑造尚有提升空间;幽默的运用可在格调与儿童读者的接受之间取得更佳平衡。他认为很多中国儿童文学作品已经拥有经典气象,期待更多中国儿童文学的原创作品走向国际舞台。

乔世华分享了对廖小琴童话创作的总体印象与批判性思考。他指出,廖小琴的童话以奇思妙想、富有哲理的幻想结构与浓郁情感著称,其核心特征包括鲜明的幻想叙事、曲折而富趣味的故事结构、简练灵动的语言,以及贯穿其间的亲情主题与教育价值。他认为,这些作品在虚构中融入科幻、寓言与创世神话元素,展现了作者对科技伦理、人性、自然与未来社会的深度思考。其叙事多线并进、留白得当,在虚构场景中折射现实关怀,并始终保持面向儿童阅读的温情与善意。在肯定创作成就的同时,他也提出改进建议,期望作者继续拓展原创性与文学性:一是部分作品在母题上存在重复,如多次出现“父亲变熊”的设定;二是个别情节在价值导向上可更审慎,应注重儿童文学的正向力量;三是童话的“荒诞”同样需要“入情入理”,创作应避免平庸或过度雷同的想象,注意作品的逻辑性和可感性。

张梅强调文学的疗愈功能是其重要起源与核心内涵,认为廖小琴的童话实现了从个体心理关怀到社会文化疗愈的升华与超越。事实上,文学与疗愈的结合自古有之,无论是其初始形态还是童话等文体,都内在蕴含此属性。托尔金所言童话的恢复、逃避与慰藉作用,本质上即是一种心理诊疗。以此为框架审视廖小琴的童话创作,其核心价值凸显在两方面:首先,她具有自觉的文学疗愈意识,善于锚定现实的社会、文化与心理困境,并通过象征性的叙事方案提供心灵抚慰;其次,其疗愈境界突破了个人范畴,延伸至广阔的社会文化层面,作品往往从个体困境切入,最终落脚于对集体性“异化”的诊疗与批判。具体而言,廖小琴的创作深刻触及了两种现代文明下的“新异化”:一是工业与信息文明中的人际冷漠、物欲膨胀及制度性压抑;二是智能化文明中人与自然疏离、真实生命体验丧失的困境。

雷雯认为廖小琴作品中的科幻和未来叙事,萦绕着对消失的田园生活的怀念,以及对高度虚拟化未来的本能警惕,体现了代际冲突背景下老一辈的记忆经验与新一代虚拟世界之间的鸿沟。她将廖小琴的作品与苏童《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和安东尼·布朗的绘本作品进行比较,认为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都流露出对人类普遍困境的关怀。廖小琴的作品描写存在、记忆、科技,试图为新一代提供面对未来巨变的精神坐标,其作品的艺术特质表现为在故事与小说、神性与灵性、意象与物象、轻巧与厚重之间游离。同时她指出,应当思考如何用精巧的叙事形式传达主题应有的厚重,让目标读者能接得住又感到满足。最后,廖小琴在挑战儿童文学的表达边界,将科幻的冷静和伦理思考引入其中,富有勇气和远见,是面向未来的文学预习,促使我们重新思考儿童和青少年文学的边界、深度与可能性。

韩雄飞评价廖小琴是创作力旺盛且持续突破的儿童文学作家,其作品在瑰丽神奇的想象外壳下,蕴藏着真诚、善良、深刻而有温度的精神内核。她指出,从《大熊的女儿》到《奇迹山林》,廖小琴驾驭文本的能力得到了提升,叙事更为自然、张弛有度,体现出儿童性与文学性的良好融合,作品拥有东方叙事美学的原生美感。此外,在创作中应当避免两个问题:一是避免预言感和主题先行,增强读者在阅读作品时的入戏感;二是要合理面对理想儿童与现实儿童的错位,避免文本过于轻盈而无法满足儿童现实需求。

胡丽娜指出廖小琴作为新世纪以后成长起来的典型儿童文学作家,她的创作体现了作家在多种文类中探索适宜路径的努力。廖小琴游刃于诗歌、小说、童话等领域,风格温暖亲和、自然自在,笔致质朴灵动,构建了富有想象力与诗意的文学世界,既滋养孩童心灵,又深入触及人性幽微与抗争救赎等宏大主题。然而,作品也存在一些缺憾,如结尾处理仓促、人物形象饱满度与叙事逻辑有待加强。这引发出对儿童文学深度与厚度的思考:作家作为世界的创始者,需构建内在自洽的逻辑网络,让人物与事件在紧密交织中延展。因此,作家应控制创作节奏、明确创作目标,借鉴如《妖精的小孩》等作品的严谨考据、悬疑情节与心理洞察,并将之进行艺术转化。

葛旭东重点分享了对《从前有个东西村》的阅读感受。她认为,该作品一方面体现了对文学传统的自觉承续与推进,融合了萧红笔下的自由自在、陶渊明的隐逸意境、邵雍的简远诗韵乃至日本古典随笔的审美特质,形成了清浅而深邃的独特风格;另一方面,作品在文体上实现了多元融合,兼具小说、散文、诗歌与民间故事的叙事特征,延续了沈从文、汪曾祺一脉的诗化小说传统,同时在语言上展现出动态的活力。不过,此类注重意境与哲思的创作,需在艺术性与可读性之间寻求平衡。

王帅乃首先肯定《奇迹山林》中塑造了具有自然女神气质的秋安形象,是儿童文学一次有价值的探索,继而她从女性批评视角提出两点思考:其一,在性别维度上,文本细节可进一步优化。例如,将女性与做家务简单关联可能隐含传统观念。而“初猎者的剑不能给异性看”这类规训话语,若由成年男性而非少女说出,则更符合现实逻辑与批判针对性,也有助于呈现女性角色间更复杂多元的关系。其二,故事结局在逻辑与伦理层面可更深入。秋安以驱逐村民保护山林的方式,在现实框架下可能难以根本解决问题,且其惩罚对象包括曾释放善意的朋友,易使行为动机被简化为个人恩怨。以《幽灵公主》为参照,该作并未将人类生存与自然保护对立,而是探寻共生平衡。若《奇迹山林》能更细致地刻画村民群体的道德复杂性,避免全恶设定,或能构建一个在逻辑与伦理上更具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朱沁雪特别关注廖小琴《萝奶奶有了一只老虎》后四个短篇中机器技术与人类情感关系的碰撞。该作品对少儿科幻视域下生命技术与逝者复生问题的伦理探讨,反映了原始文明传统与自然生态在科技支配下的边缘化,以及儿童与他者关系被技术取代的现象。以《小闪电》为例,她分析了人类对机器替代逝者所持的怀疑态度,认为作品强调了人工智能缺乏爱、灵魂等人类特有特征。当今社会虽在探索数字复生技术,但这一技术仍面临情感质疑和伦理困境,因为人工替代品无法满足人类的情感需求,而在儿童文学中探讨技术伦理问题,对儿童如何看待他者、控制情绪具有重要意义。廖小琴在回应伦理焦虑方面的尝试,一定程度上能够引领儿童科幻作品的创作。

吴翔宇对与会嘉宾表示感谢,并对本次分享会作了简要总结。首先,他指出儿童文学创作往往需要在几组对峙的核心关键词中游走,寻求平衡与调适并非易事。这些关键词所指向的已超越具体创作个案,触及中国原创儿童文学话语体系、内在结构与机理建构的普遍性问题。其次,他认可“以民间为方法再造民间”这一论断的价值。作家将民间作为创作底色时虽构建了民间与童话的复合关系,但更要警惕路径依赖,不能仅满足于借助民间元素,更要为其注入独特的心智特色。如同“娜拉走后会怎样”“坟后面又会怎样”的追问所启示的,这种向前探索的反思与警醒对文学创作与理论研究而言都至关重要。再次,他进一步强调,对“儿童文学是什么”这一基本问题的持续追问以及直面作品不足的探讨,是推动儿童文学创作与研究不断向前的必要路径。这类聚焦根本问题的思辨,对创作者而言更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最后,在他看来,分享会中作家在场的批评对话极具意义。这种直面作品的交流不仅能让作家获益,理论研究者同样能从中汲取养分。创作与理论写作本质相通,二者都需遵循严谨逻辑、妥善处理材料进而呈现完整且具特质的内容,而带有批判意识的发言更能为这种对话注入深度。

廖小琴首先向与会专家致谢,并对大家提出的问题作出回应。她回顾了《从前有个东西村》的创作背景,坦言这部作品表面上是一个童话,内里却承载着对光在黑暗中诞生、个体与集体关系等深层议题的思考。她进一步分享了自己创作的演变历程:从早期题材分散、笔触稍显匆忙,逐渐走向节奏舒缓、更注重从日常生活中开掘新意,并在人性探讨与传统向现代的创造性转化上持续深耕。她特别提到,自己的儿童观已从单向的儿童引领成人转向成人与儿童相互成长,创作中也更关注生活的逻辑性与情感的扎实。面向未来,她将继续建构自己的文学世界,尤其在创世童话与民间童话领域中,尝试融入对虚拟与现实、自然与人类等现代性命题的思辨,并期待在与读者的对话中不断深化创作。

第四届蒋风儿童文学奖(青年作家奖)获奖作家作品分享会落下帷幕,期待未来有更多作家、学者投身儿童文学事业,推动中国原创儿童文学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