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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莲:关于创作构思和灵感捕捉的一点随想
来源:《小说评论》 | 马金莲  2025年12月03日09:27

出于写作需要,我经常观察人,观察方法多样且灵活,看外貌长相和穿衣打扮,听说话语声和言辞内容,他或者她的故事,可能会由此引起我分外关注,进而在他(她)身上产生想象和构思,他(她)的故事慢慢从人群里走出来,走进我心里,最后被我写出来,就成了小说。这个过程,有时候只需要一刹那间的触动,便会成为某一部作品的灵感引子,有时候却需要更多更深入的了解和继续构想,甚至有的时候,只是在心里留下一点很小很浅的痕迹,如雪泥鸿爪,但是,我不会抹去,留着,养着,如种子埋进了泥土,哪怕发芽慢一点,那也不着急,好苗破土需要时日,有用的连贯的创作灵感需要积累和等待,终有一天,某一件事,某一个人,某一个刹那的激发,埋在心田里的那道痕迹被重新唤醒,时机成熟了,可以发芽了,于是旧的和新的感受交融、孕化、新生,创作的欲望明晰且强烈起来。这时候不要偷懒,紧紧抓牢这珍贵的感觉,奋笔疾书往下写,像运动员在冲刺,能写多少算多少,哪怕有些文字后来会被删掉,这时候也是需要写出来的,哪怕明明是一些多余或者不合适的废话,对于创作本身却有用,因为这些文字会衍生或者附带出别的文字来。创作过程里,就算已经提前确定了创作主题、设定了故事走向和具体的事情,也会在具体的书写中出现不确定的新的情况,比如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更妙的情节,比如发现对话要比直接叙述更有活力,比如文字粘连、碰撞出来的新鲜的东西,都是令人惊喜的情况,也正是创作的乐趣所在。创作不像工人按图纸施工,不像小孩子搭积木,创作在确定性的基础上,还存在更大的不确定性,这不确定性让人对创作有了期待,我认为这也是文学创作之所以具有魅力的因素之一。常常,在创作一篇作品的时候,我一直在寻找和捕捉这个因素,有时候比较顺利,能够紧紧抓住这精灵的手,让它为我的文字赋予精彩灿烂的光芒,比如当年写《长河》,这种感觉居然贯穿了整个过程,有些片段像光斑一样刻在我的脑海当中,至今记忆犹新;后来写《亲爱的人们》,写到马一山蹲在地上看脚印的时候,我分明看见自己抓住了灵感,这一刻的感觉好到要飞起来,不是我在写文字,分明是文字自己在跑,这种感觉很轻灵,那天我写了一万多字。马一山看脚印的时候有多投入,我写的时候就有多美妙。而要抓住灵感总是困难的,没有长期的充分的准备,没有日复一日的磨炼提高,没有勤奋的反复的尝试,这精灵它压根连影子都不会叫人望见。这是文学创作中最痛苦的事,明明构思的时候感觉很好,想得天花乱坠,感觉自己要写出一部旷世巨著了,但是,在具体写的过程里,发现想的和写的,出入天差地别,想的情节简直能迷死人,想的文字水灵灵的,写出来全部缩水了,干巴巴的,情节也平淡得不如白开水,自己看着都深感无味,更不要说拿出去交给读者。这究竟怎么了?哪里出问题了?如此屡屡受挫之后,才发现写作不是那么容易,写名著的念头简直狂妄,那究竟该怎么做呢?还是脚踏实地,老老实实下苦功吧,多读,多写,多观察,多留心,多思考,多积累,坚持的时间长了,不经意间,忽然发现灵感这个精灵悄悄来访了,它躲在你难以察觉的地方偷窥呢,并且在调皮又可爱地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