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李昀璐《你在飞鱼座》:命运中贴地飞行的灵魂
来源:中国青年作家报 | 吴霆羿  2025年11月06日09:04

1995年出生于楚雄的青年诗人李昀璐,是云南近年来在诗坛比较有代表性的高校诗人之一,自2017年推出第一部诗集《玫瑰星云》后,她便以空灵、古典的诗风活跃在各大报刊,但正如她在一次采访中所描述的“早期的写作”,这个时期的她,诗歌有一些专业知识渲染的“学院风”。2024年6月,在出版第二部诗集《寻云者不遇》并参加青春诗会等历练后,李昀璐有点像是经历了诗人白居易所谓的7年“辨材”期,这些经历促使她出版了第三部诗集《你在飞鱼座》。

《你在飞鱼座》作为一本“日常诗集”,收录了李昀璐近两年的作品,该诗集沿袭了前作的语言深邃细腻,又在“小我”与“大我”的两个概念中作出大胆尝试,“共赴同命曲”“未名的一生”“博物馆”等共6辑162首诗歌,阐述了她对生活、生命的感悟。如学者王仕强所评论的“已然褪去‘青春期写作’的青涩”,李昀璐的这本诗集无论是语言、情感,还是意象与美学风格,都以一种充满生命力的主人公视角,编导每一页不同的诗剧。

“唯一的命运是远航,二十岁起/你便是年轻的水手,独自驾驶木舟/往返高原与岛,途经鲜花和佛寺”。单看上文选取的诗句,我们只能看到诗人自喻的水手,在不断的旅行中记录与回忆,这样的意象似乎有些新意但略显单薄,所以诗人将它作为诗眼,点入全诗中:“天空的道路,在落日中显现/细云弯折,构造流线型笔触……让此刻拥抱黑暗的手臂,泛起金色光辉”“更广阔的世界,你在飞鱼座/在浩荡的穹宇,在无边的想象/错过最后一班船”。只有读完整首诗,我们才能知道诗人所喻的水手航行在怎样的一个时空之中,而命运的远航在此刻是无止境的,所以诗人选择让一些广阔的名词在诗中不断出现,以此指引读者进行想象。

“天空”“大海”是许多90后诗人常用的意象,但李昀璐没有拘泥在这类广阔却空洞的意象中,“命运”一词如同飞行在主人公头顶一般,以一根细线串联起天空、海域的同时,也衔接着细小的事物。这样的写作方法使得全诗有话剧一样的生命力,但不断变换的图景中有无数名词出现,也使得全诗隐喻极多,阅后多意犹未尽。如《夷陵夜话》与《长途旅行》等这一辑中的此类“同命曲”一样,诗人在许多地方进行省略,没能继续深入叙事的空间是遗憾,也是留给读者遐想的余地。

云南近10来年的高校诗人中,不乏许多天赋型学生诗人,他们总能用诗歌精确地抒发自己的情感,但他们多数停留在个人的“小我”世界中,对外在世界的情感处于一种懵懂状态。这类诗人的写作动机大多是个人情感与对世界的好奇,而李昀璐则不同,王仕强认为她有着对于他人、对于世界的温和的注视、体恤、理解、同情,这使得她的诗歌有着对“大我”境界的一种探索精神,其中以第三辑的《鹭鸶酒杯》最值得一谈。这首诗从“雪白的小狗”这一意象切入,当读者下意识认为诗人接下来会着重描述“亲密的连接”时,鸥鹭的惊飞侵入了这部分记忆,这使得下一个图景变得重叠,整首诗歌也从叙述自我与世界的联系进入到“他者与本我”这一境界。学者李路平在《“90后”诗歌研究》一文中,对于90后诗人的诗风划出的一个界线,分别是自我书写与时代书写,而笔者认为李昀璐介于两者之间,她既写自我的“病痛”与“快乐”,却又用“弦月的角”“割伤的水纹”“苦涩的果核”等诸多意象来寻求本我与外界的共鸣,这首诗歌没有陷入自恋的泥潭,却也没有飞得过高,以至于脱离生活,这便是她“贴地飞行的灵魂”,也是她区别于诸多高校学生诗人的特点。

以当下文学圈内的基调来看,职业化诗人已经少之又少,诗歌的写作已然成为一种碎片化的兴趣爱好或者副业。纵观《你在飞鱼座》全书,我们不难发现诗人在对第六辑“博物馆”的归类时,与前五辑略有不同,这一辑中共有14首诗歌,从《歌舞俑》与《皮影》到《铜镜》和《碗》,几乎每一首诗都是不同时空下,诗人对某件器物的形或背后蕴含的故事产生共鸣,因而代入自身,又以物及人,从而描绘出一个超越原本的新物类。这样的写作使得每一首诗都别有新意,但也使得诗集在归档列辑时似乎略有困难,而李昀璐则别出心裁地用“博物馆”一词来概括,既保留了本辑中对诸多物件的博览,也将自己不同的情感与器物文化巧妙融入进去,使得诗集在细微的生活碎片中逐渐组成,又在本我的写作中寻找他者。如《歌舞俑》中“这是最后一支舞吗?/音乐已经消逝了/声音的遗迹/不会留存有化石/所以我们想象,长夜踏歌时/箜篌声渐渐微弱/内敛的火光,依次打开/身体的暗室”。诗人善于用意象串联诗歌中的故事,这首诗中的音乐消逝与无法成为化石的声音,都在诉说“歌舞俑”在历史长河中逐渐静默的故事,但以己度物只是“小我”的一种私人化写作,因此诗人在后文中用一句简明的“为什么要唱歌”来衔接起歌舞俑的古今,也让后文回到现实中对他者这一“大我”进行思考,如“断续的琴曲”和“叠加的回忆”等意象都在对前文私人情感外加了一层质疑,仿佛世界就是一个“误差中被放大的结局”。

李昀璐曾言,当下的青年诗人普遍面临着一些人生难题,对此我们应该寻找一把钥匙,一种能解决问题的方法,李昀璐选择了写作,并且在诗歌中相信自己的直觉,与世界寻求着命运的共鸣。如今的她在云南诗人中已小有成就,却仍然耐心地探索诗歌,这样的精神值得许多人借鉴。读罢《你在飞鱼座》,此刻顿觉灵魂不应虚无缥缈,而要在持续的“贴地飞行”时描摹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