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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常在的网络小说《三万里河东入海》新近出版为实体书，这部曾经入选2021年中国网络文学影响力榜的作品是现实题材创作中的“名作”。在此之前，他的现实题材作品《浩荡》写几个小人物在深圳特区创业的故事，通过普通人的成长轨迹折射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以网络文学特有的敏锐度和现实感，准确地把握住了时代风云激荡的脉搏，小层说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目下这部《三万里河东入海》延续了《浩荡》的美学品质和主题价值，通过几位年轻人的创业经历反映新时代上海发展的勃勃生机和无限活力，在塑造青年群像的同时揭示出个人成功与时代进步之间的紧密关联。小说在商业和医药研发生产行业建立故事，除了叙事上的特色外，题材本身对主题的表现和放大作用也使得小说闪烁出现实主义光泽，是作者奉献的又一部网络现实题材佳作。

给读者讲一个好看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好看”到能让读者自愿付费，这是网络文学赢取阅读市场的核心技巧。《三万里河东入海》紧紧抓住这一点，围绕设置能够黏住读者阅读兴趣的情节来展开叙述。首先是在传奇性上，主角之一的关河所担纲的新药研发的不确定性与海月明、万有、管政等操控的资本市场的波诡云谲，以及投资人与方东、何处、靳里等管理层之间“三观”各异的矛盾乃至人性的冲突媾和在一起，使创业的过程始终处在变化与动荡之中；再加上人物之间的情感纠葛，更使得情节不断转折和翻覆，写出了“商场”和“情场”都如“战场”的繁复与紧张，在贴近现实的生活情景中营造出起伏跌宕的传奇效果。其次是叙事手法上，作者采用了双线并行的办法把错综复杂的矛盾纽结讲清楚，明线是关东生物公司从创立到历经磨难之后获得成功的创业线，暗线是方东、海月明与关河，万有与蒋一期，何处与杨涵米、邓入和卫辛，靳里与宁三祥等青年男女之间的情感线。作者在讲述过程中不断设疑，仓促上阵的团队如何解决资金消耗过快而投资人已出现资金链断流的危机？万有、管政的加入又抱着何种居心？是以大众药还是以孤儿药的研发为主导？关河是与前女友方东复合还是选择海月明为伴？面对两次中毒事件，团队成员之间是选择揪住不放还是摒弃前嫌？这些疑问不断出现令小说变得扑朔迷离，小说在读者渴望获得真相的过程中逐渐揭开谜团，最大限度发挥了故事对主题的表现效果。

与刻画性格鲜明、带有标签式和符号化特征的单主角或双主角这种惯常写法不同，群像式的人物塑造是这部小说的典型特征。尽管围绕青年科技工作者关河展开叙述，但雕凿的是一个充满青春朝气和奋斗精神的青年群体形象。相比于严肃小说“贴着人物”写的方法，网络小说更重视故事，往往是以事件勾连起人物，这也可以看作是网络小说区别于严肃小说的特征之一。围绕关东生物公司的成立和运行以及关河的药物研发进程，小说串起了一批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他们所构成的关系网络既支撑起了故事，自身的主体特性也在故事中得到了建构，从而实现了人与事的统一。从主题上论，作者不仅赋予这些人物千差万别的秉性，如关河迟钝木讷中的重情重义，海月明泼辣作风里的温柔与体贴，万有略带阴险中的深思与谋断，靳里的爱慕虚荣、邓入和卫辛的不辨是非等，而且写出了他们伴随创业而表现出的成长性。以关河为例，他在美国铩羽而归，由于虚荣心作怪，从机场返回时担心出租车司机笑话自己住在平房区，因此先打车到高档小区然后再坐地铁回到寒酸简陋的家中，方东与他分手就是因为他的“刻意伪装和不接地气的好高骛远”。但是随着事业上的打拼关河逐渐改变了自己，不仅不辞辛劳专注于实验室的技术研发，而且成了“既懂技术又能掌控全局的核心人物”，对自我价值的实现有了新的认知。像关河这样，叙事打在每一个人物身上的光束都折射出醒目的亮点。尽管他们在竞争中不乏勾心斗角乃至阴暗手段，但最终都选择了合作共赢和不离不弃，这也是小说主题价值的重要取向。

除了在商业和情感活动中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通过直观、丰满而鲜活的现实气息呈现人与时代的关系，是这部小说最为重要的叙事伦理。故事被放置在上海这座现代化大都市中，人物的生活和创业经历与由这座城市的发展所彰显的时代精神密切相关。关河和靳里的家庭变化最有代表性，关河的父亲关山没有抓住拆迁机遇一夜暴富，而是将中心地段的旧宅出售给靳里的父母，这使得二人的家庭状况呈现相反的走向。尽管靳里的父母最终因为坐吃山空、穷奢极欲而负债累累，但他们确是凭借对社会的敏锐嗅觉才得以完成最初的资本积累。在这些变化这背后，是上海城市建设的飞速发展，作者在作品中直言：“如果不是时代的红利，就凭靳里爸妈所处的位置所能够得着的资源，别说拥有几十套上海豪宅了，就是有一栋和关河父亲关山差不多的9平方米老屋，就谢天谢地了。”同时，小说也借万有的视角确证了二者之间的关联：“万有从关河与靳里命运的天差地别的变化中体会到了在时代面前，个人如何将自身命运和国家命运紧密链接在一起的重要性。”（下卷第二章）而在关东生物的运营过程中，无论是科技研发还是资本运营以及公司办公地址先在浦东后选择临港片区，都是在上海改革开放的时代大潮中顺势而上实现的。作者也多次在小说中直接描写上海的城建、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繁荣景象，结尾更预示着无限广阔的未来前景；正是受到时代精神的鼓舞，小说中的每一个角色都心怀对美好生活的愿景，这成为青年创业的根本动力，也恰是时代为他们的奋斗提供了先决条件。

《三万里河东入海》在知乎平台上首发。与通常的商业网站运作模式不同，知乎作为最大的问答社区，其强大的交互性、用户群体较高的知识和专业素养，促使平台形成了独特的审美风格趋向。这部小说在商业、资本、医药和科研领域选材，与用户的审美趣味是相合的。当然在基本的叙事逻辑上，仍然有着明显的网络特征，比如为了追求“爽感”而设置的一个男性角色被两个女性追求，以及在爱情和商业合作中的背叛仍然被宽恕等。但这些情节基本上是服从人物性格的，且叙述节制，都是点到为止，体现出作者的自律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