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华:一蓑烟雨,万缕诗思——《一蓑烟雨》阅读笔记
60岁以后的梁平在想什么呢?这是我以往经常暗自追问的问题。当然,这联想是自由联想,缘于对酒桌上、茶肆里乃至写字间中谈笑风生的“梁老大”的追慕。这追慕自然是男人之间的事儿,没有深意,是一种性情与趣味上的投合。甚至可以不涉及诗歌,虽然我们之间主要的交往都是缘自诗歌。只是看到他嬉笑怒骂,纵横捭阖于席间的气势风度,暗自欢喜,借古人的酸话说,乃“窃慕”也。
虽如此说,但还是与诗歌有关系。如司马子长的话,“读其文想见其为人也”,自古诗乃其人,尤胜文如其人也。读梁平的诗歌,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其手盈于握,温暖放松而有信任感。
但倏忽间,不觉我自己也已愈花甲之年了。前番的傻问题,如今倒可以反问诸己了,推己及人,遂明白,60岁之后的问题与之前是一样的。不解的只是,江湖上所称的梁老大似乎进入了冻龄之状,不见其老,亦不见酒量稍减,“尚能饭否”之问,对他来说全然无从谈起,倒是见他诗歌的产出量愈发惊人。遂想,或许这又是一个开始,斯人已有了“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高妙之境了。
老实讲,从前并不觉得这首《定风波》,与东坡别的诗作比有多少不一样处,无非是他那套随遇而安的逻辑。但随着年纪稍长,才渐渐明白其中的真味,妙处就在于自适,什么是自适?就是不止与世界和解,与万物和众人和解,更是与自己和解,与一切执念和解,如此方能在一蓑烟雨的生命途程之中,做到无所谓风雨交加,或无不是万里晴空。
这么想时,好像忽然有了一些开悟,自己那些胡思乱想,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再回首看他前一本诗集《时间笔记》,在我的案头已半梦半醒三年多了,细看时,封面上甚至已蒙了一层时光的灰。
这下我可以返身猜想这《一蓑烟雨》的“前身”了。《时间笔记》显然不是一部“时间主题”的诗集,虽冠了一个“时间”的主题词。我曾一度比较渺小地想,或许这是梁平在刻意表达他逼近某个年龄时的一种心境,一种有些时不我待、相煎何急的焦灼。但当我再次打开它,所看到的却几乎没有这些东西,而依旧是那个一贯豁达与洒脱、彻悟与诙谐的梁平。我几乎没有看出自古以来那种生命的哀愁——汉代而下的悲怆或凄婉的主调。我挖空心思挖地三尺,也没能找到我预期的那些自怨自艾自哀自怜的情绪。所见的乃是“为生活做记录”“为诗人的行走做注解”的一个时间秩序。
这原是一部“空间笔记”,一部生命行走的见闻札记,时间在里面只是一根线,一串珠而已,它本身并没有成为这部诗集的核心,或者主题。
这就好办了,因为一旦涉及时间与生命的哀愁,我必然会面对一个陌生的梁平,那会让我左右为难无从下口。所以我想,与其称为“时间笔记”,还不如叫它“行旅漫笔”,它整个是空间而不是时间的,它和这部新的《一蓑烟雨》,完全可以构成纯粹的无缝衔接。
但我还是要专门推崇一下《时间笔记》中的两首,在我看来是“自画像”式的作品。一首是《石头记》,一首是《在南岳邂逅一只蝴蝶》(这首在《一蓑烟雨》中仍有收入,但被稍作了修改,分行方式作了调整,且改题为《南岳蝴蝶》)。我以为前者是一首杰作,后者则是一件妙品,读这部诗集必须不能错过此二首。
《石头记》中所写的石头,其实是诗人自己:一块前世的,也是今生的、原始的、原形的、朴素的、至真的石头,哪怕你说是块冥顽不化又臭又硬的石头也可。“……它的裂缝/那些不流血的伤口”,“我的前世就是一块石头/让我今生还债。风雨,雷电/不过是舒筋活血/我不用面具,不会变脸/所有身外之物生无可恋/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被踩踏/明明白白的垫底/如果这样都有人被绊了脚/那得自己找找原因/我一直在原地,赤裸裸”。多么传神的自画像,多么酷似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梁老大”,我简直无须多嘴去做任何诠释。
但后一首更妙,可说在一刻间禅意顿生,出世与凡俗擦肩而过,仿佛从庄周枕边或是《红楼梦》中翩然飞出,抑或是来自大化之行与电光石火之中。这只蝴蝶如梦如幻,可度肉身与一生也。它以轻代重,以逸待劳,以简胜繁,以少胜多,可称梁平诗中的妙品。让我抄录一下《一蓑烟雨》中的版本:
那只蝴蝶应该是皇后级别,
在半坡的木栏上,两翅收拢成屏风,
惊艳四射。
我不忍惊扰它,
我们之间已成对视,时间在流走。
一个道姑一朵云从我身边走过。
一个和尚一缕风从我身边走过。
确定那是一只打坐的蝶,悟空了,
对视只是我的幻觉。
一步步向她靠近,伸手可及,
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戛然而止。
或许这蝴蝶就是诗人自己的幻觉,一个自我的投影和幻象。它看见人世的此刻,看见自我的“此在”,勘破了此刻的一切和一切的此刻,物我两忘,亦不知今夕何夕此生何人。这便是生命与禅机的最高境界了。
顺便说一句,我还有一个感觉,就是两首加起来,刚好是《红楼梦》中讲述“石头记”来历的一节。一块顽石被引登彼岸,化身为一块美玉,在历经人世繁华的幻象之后,身上编述历历,又以顽石之形回到了大荒山。而他宛如黄粱一梦的一生,某种意义上与庄周那个蝴蝶之梦又是多么神似。而一僧一道,那时而幻身为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或是显形为“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两位仙人,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为主体、同时也是世界的幻影,一如蝴蝶之形,翩翩飞舞,充满了古老而神秘的不确定性。
再回来看《一蓑烟雨》,我觉得就更容易理解了,与《时间笔记》相比,它并未显现什么转折,而是一种自然的延伸,不过气息和气象更加笃定,更气定神闲——“定风波”的含义可能就在这里。“一蓑烟雨”的自我想象,是一种自愿自得和悠然自适,而不是自怨自艾的自我悲叹,是“愿意,就这么任性”。是无所谓风雨和阴晴,对自己来说都一样的境遇,“卿可奈何”?
这当然便应该是60岁以后的境界了。想必当年东坡先生还远不及这个年纪,就已经悟出此境,但毕竟今人比古人活得更长,自然也不宜太早,太早则有造作之嫌。这是我从梁平兄诗中所感悟到的一点对我来说尤为重要的东西。
看一下诗集末尾的“自言自语或几个备注”,会留意到诗人所提醒的几个关键词。将之串起来看,基本上也可以明了其大旨了。“躲进小楼”,首先是一种态度,就是尽量保持自我的独立,即“内心的宁静”,惟有删繁就简的生活,方能净化周边和净化自我,以此来强化“我”的力量,这是第二个关键词,也即“主体”。风波能定,全凭“我”之定力,这个定力哪里来,当然是来自生命的彻悟,悟则无惧,犹无欲则刚,由此可自如地进入他的世界,且有游刃有余的自得与自信。
接下来是他的“根”“历史”“现实”,还有“叙事”的“备注”。这些我想是说他的诗歌疆域,是包括了由“根”所隐喻的“文化”——对地域、地方文化以及在此根基上所展开的生存状态的梳理与认知;还有就是“历史”和“现实”的感受与介入,这一点我想不必多说,是表明他对诗境与诗意之纵深感与现实感的两种诉求,或者说,是出于建立他的诗歌之“宽度”与“深度”以及“系统性”的需求。这从他诗集中大量刻意保有的“组诗”“系列诗”的痕迹中,都可以看得出。至于“叙事”,则是他对于自己在文体与写作风格方面的一个自我彰显和阐释。
如其所述,我在这本《一蓑烟雨》中读到了他对古今众多诗人的凭吊之作,其中涉及屈子、卓文君与司马相如,还有扬雄、李白、杜甫,有韦庄和清照等等,这些都属精神或诗的对话,或者也可以说,是梁平穿上了各个时代的衣裳,化作古人在说话;再者是各处作为文化标识的地域,从成都的草堂,到蜀地的蜀道、阆中、剑门关,到更远方的东湖、衡山、闽南,到良渚、西双版纳、哈尔滨,还有更遥远的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和莫斯科……每到一处,他必然吟咏这里的自然、历史与文化,托物言志,述景寄情,这些我必须说,都写得干练、老辣、时有警句,还有一种删繁就简“速读般掠过”的气势。即便是写到“苏小小”“董小宛”“柳如是”的几篇,也舍不得稍加盘桓,有些许缠绵。我想,也许这便是梁平了,他见得太多,走得太远,没法不快。古人言“少不入蜀,老不出川”,川地的优游自乐,让一切他乡的美景良辰都会成为过眼烟云。就像韦庄《思归》诗里所说,“外地见花终寂寞,异乡闻乐更凄凉。”我们的梁老大归根结底不是个喜欢哀伤和凄婉的主儿,而是一个杀伐果决举重若轻的侠客。所以,他总是用不怎么“正眼瞧”的态度,来看待这些纸上的古人,或是坟墓中的传奇。
但我必须说,我还是十分地喜欢《韦庄在成都》这样的诗,它是如此精短,而所含的意绪又是这般深远。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自画像”式的作品,这位韦庄一生在蜀地的荣辱浮沉,在这里的花间缠绵,那可追义山的才情,确乎令人有万千感喟。但这首诗又以逸待劳,寥寥几句就将这些可能的意绪尽行收纳。“浣花溪的晚唐和前蜀,/在一只秋蝉的号角里,落叶纷纷,/韦庄前脚与后脚沾满的泥土,比印泥鲜艳。/秦妇的感旧伤时,让说客身份反转,/宰相寻见的草堂芜没已久,欲哭/在杜工部曾经的栖身地/重结茅草为一庐。//杜甫采诗而去,茅屋为秋风破了又破/韦庄在浣花溪花间走笔,一个金句/留给了草堂”。恰似一个简版的“韦庄传”,让你遥想此人的一生,并不禁生出诸般指向作者的类比和推想。
再就是日常的“物感”与“心迹”的记录了,我喜欢梁平的这类诗。随所见所闻,写所感所念,真个是信手拈来,“吾手写吾口”,最让人会意会心。如《癸卯新年帖》,写虎年与兔年的交接,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有暴风骤雨之意,这个年乃是疫情后的第一个新春,每个人都似有万千思绪、百感交集。而梁平故意用一番戏谑的话语,来隐含这些感慨,反而令人心有戚戚。确乎,“老虎和兔子的交接仪式,没有一支笔可以完成记录”,这里的内心狂想与惊魂甫定,确乎难以言喻。但好在人间生活已经回来,“烟火升起,锅碗瓢盆磕碰的民谣,已是天籁,形势一片大好”。这首诗让人读之不免有带泪的笑,或是带笑的哭。这便是老梁平的笔力了。有没有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中那悲喜交加的味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和平和常态的生活看似平庸,却失之久矣,如今终于失而复得,犹收复大好河山一般,怎能不叫人涕泪纵横。只是像老杜一样,梁平不止克制了其中的欢喜,还压抑了表达的语言,这一点甚至有些“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意思了。居草堂久矣,焉能不得其味?
由此我忽想到,虽说这本诗集名之曰“一蓑烟雨”,而未称其为“草堂集”之类,像是要刻意自比东坡,但实则其中还有一个老杜,东坡是其“魂”,老杜却是其“心”;抑或换一个比喻,东坡乃其是“身”,而老杜则是其“魂”,亦未尝不可也。
这样我们也便可以找到这部《一蓑烟雨》的正解了。我以为,如果梁平的这部诗集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和价值的话,那么也应在这里。所谓境界、胸襟、气象、情志,不过如是,几千年来中国诗歌或者中国知识分子的灵魂,其最高境界不过如是矣。儒家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还有“儒释道三界合一”的“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境界,正是选定了杜甫和苏轼这两个模本。而在梁平的诗歌背后,我分明看到了两个难以分解的样本的结合。
由此,我们便不难理解《粮食问题》中的忧思,“粮食从土地魔幻到餐桌上,整个过程/罗列人类最神圣的宝典,不能穷尽/所以不敢轻描淡写”,“记住袁隆平被深耕过的脸,沟壑交错/每一道刻痕都是粮食的形状/整个世界都可以包围”。平心而论,这题目相当难以处置,他也确乎不得不用了理性的笔法,虽不讨巧,但这首诗背后,对中国人来说犹如千斤之重的民生命题却得以凸显。在另一首《旧时光》中,我们可以读出他对于历史的沉浸的思考,而且其中他擅长的诙谐笔致也得以显露,“末代皇帝剪了辫子/透过墨镜读白话写成的诗”;“金銮殿上的人死了/紫禁城一长串真名实姓/和长城正在风化的石头较劲/后海一支斑竹削成的笔/滴落泪千行”。在历史的风云变幻与沧海桑田中,我们分明可以看出作者那洞烛幽微和参透真相的目光。
其实类似触动人心弦更深的作品还有很多,只是不必,或没有办法一一细解。在《等一只靴子落地》和《眼睛里的水》中,可以更直接地看到某些忧愤,“等一只靴子落地/不关心尺码,不在乎落地磕碰的声响/风也过了,雨也过了,庙堂与江湖/一张纸,不能覆盖浩荡的身体,血在燃烧”,这只将落未落的“靴子”是什么,自有特定所指,但这似乎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会从中读出会心的焦灼。“语义学的抽屉,堆满发黄的卷纸/随便抽出一张都可以写诗。草木生烟”,历史也给诗人提供了契机,让他那满怀的忧思,成为诗意生发的源泉和动力。接下来,他甚至把这首本来“事出有因”的诗,直接变成了“述志抒怀”的诗。“天上的云彩散了,袖口的风/挽留深秋的淡酒,一杯向远,一杯向空/挂杯的晶莹甄别抒情的度数/昨夜梦见陶渊明,布衣呼应山水”,他居然从中生出了出世与归返的情怀。看似平静的意绪中,实则有雷霆蕴藏,表面平淡的修辞之中,实有风云舒卷。
大约这就是所谓“老杜的心”罢。然而还有一个“东坡的魂”呢,这个魂无处不在,反而不好解,在我看来,所谓东坡身或者魂,其实就是这么几个词:洞悉,旷达,适性,自在,而已。如果非要权威的描述,那就是林语堂在他的《苏东坡传》的序言中所说:
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瘾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可是这些也许还不足以勾绘出苏东坡的全貌……苏东坡的人品,具有一个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广博、诙谐,有高度的智力,有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正如耶稣所说具有蟒蛇的智慧,兼有鸽子的温柔敦厚,在苏东坡这些方面,其他诗人是不能望其项背的。这些品质之荟萃于一身,是天地间的凤毛麟角。
这几乎是天地间的完人了。“道德家”“士大夫”这是儒家,“修炼家”和“酒仙”是道家,“心肠慈悲”“佛教徒”是释家,除此还有耶稣式的智慧,还能做“皇帝的秘书”,月光下的漫步者……这不是百科全书或人间至圣是什么。不过在我看来,这些说法凝聚起来,无非是仁者与智者的合一。林语堂说了,这样的人在人间是不会常有的,所以我们恐怕也不能把梁平说成是东坡再世,这种话也过于肉麻。但我可以说,一个诗人能够理解并且追慕这样的人格境界,能够体察并且效仿这般人生态度,也足以称得上是至高和至真之境了。
由此我们便可以理解梁平,他诗中的通达与开朗,适性与自在了。你要问我,哪些作品是代表,最集中地体现着这些特点?那么我只能说,全部,他的全部作品所追求的风格与气度,都可以证明这一点;他的所有作品加起来,都是为了展现这样的处境自设与生命态度,那就是——“分明是一蓑烟雨”,但他“却无惧风雨阴晴”,这就是老梁,是他的人与诗的魂魄与精神气质。
本来还想说说他自己也记挂的“叙事”问题,恐已无必要了。其实叙事也许不是多么独异的问题,但有一点,即“梁平式的语体”确乎是一个个性化的案例。他的快节奏、“轻修辞”、以逸待劳的诙谐,有时还显得有点调皮的唠叨,或是欲言又止的精略简短,与快速收束,都是通过他带有叙事意味的语势完成的。另外还有一点,即“叙事”是为了避免过于显怀的“抒情”,因为对于中年以后的写作而言,抒情是陷阱和险境重重的,弄得不好会显得酸腐或轻飘。以叙事性的语感为基调,对于“经验”的传达而言,或许更为恰切,如同老杜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样,其悲切之情,须掩藏于具象的叙述之中。
我还注意到,梁平的诗中总有一种非常“年轻的语感”,这其实与其叙述性笔法也有密切关系。不老,不刻意顿挫沉郁,而总有豁达的情愫与适性的意绪,这应该就是东坡之魂的作用了。如果仅是论风格,那么也可以说,他是“离东坡稍近,离老杜略远”。我想说,这种年轻的语态,与其内在的饱经沧桑之间,形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张力。这种语体我觉得不妨可称之为——“梁平体”。
末了我想起陆机在《文赋》中的句子,“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懔懔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大体可以用来形容《一蓑烟雨》。这是一部玄览万物、细思人生、纷纭挥霍、纵横捭阖的诗集,也是一部从心所欲、万象靡集的诗集,更是一部明心见性,见其心境、心绪与心胸的诗集。梁平也因之创造了一个既有老杜之心、又有东坡之境的,既属于他自己、也属于这个时代的“中年写作”的案例。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本文据2024年6月作者在“梁平诗集《一蓑烟雨》研讨会”上的发言整理。原载《当代文坛》202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