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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时空的信笺——记任晓丽《小品文东渐》出版事
来源:文艺报 | 刘 虹  2025年07月23日23:17

任晓丽《小品文东渐》的出版,前后历时五年,其间,书稿随作者和编辑飞过中韩多座城市,被反复打磨以求完善。我已珍藏这部书稿,并私下称之为“飞在空中的书稿”,因其耗费了大量心血,也因其具有珍贵的学术价值。

中韩文化交流历史悠久,朝鲜朝后期,明清小品文的传入促使朝鲜朝小品文体兴起,影响其文风并推动民族文学发展。明清小品文作为一种经典文学类型,既继承了中国古代散文的优良传统,又受到小说、稗官杂记、戏曲等通俗文学的影响,由此形成了富有个性色彩与自由气息的独立文体。晚明万历之后,是明清小品文发展的全盛时期,以袁氏三兄弟为代表的公安派,以及钟惺、谭元春领衔的竟陵派,冲破复古主义的束缚,凭借“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等极具个性的文学主张,将明清小品文的创作推向了鼎盛阶段。明清小品文作为中国文学长河中的支流,其在朝鲜朝影响深远,18世纪中叶后随着公安派的文学理论及其创作的小品文东传至朝鲜半岛后,出现许筠、李用休等朝鲜朝后期创作作家群,推动当地文坛破除传统观念、兴起新文风。

从整体来看,韩国对小品文的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虽整理了相关文本,但因历史原因研究曾受限,近十几年才兴起研究热并取得一定成果。而中国国内有关明清小品文的研究,与其他领域相比则显得较为冷僻。除少数几位大作家持续受到关注外,多数作家、作品及相关文学现象鲜有问津。且国内对小品文的研究多关注本体审美及纵向传统影响,涉及朝鲜朝文人与小品文的研究较少,处于尚未真正开展的阶段。

该书先是介绍了明清小品文的形成、“小品”名称的由来,及其传入朝鲜朝后对当地文坛的影响、传播情况,以及朝鲜朝对小品文的论争、小品文的处境与价值等问题。之后,在比较文学视域下,研究18世纪至19世纪中叶朝鲜朝文人对明清小品文的接受与传播,以阐明其在韩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和意义。同时,该书解决了以下核心问题:为何选明清小品文在朝鲜朝的传播为研究对象、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意义,以及朝鲜朝后期文人对小品文的认知等。

该书选择明清小品文在朝鲜朝的传播作为研究对象,原因有四点:首先,明清小品文自身具有独特性,它是晚明“前后七子”主张“性灵”文学的产物,以琐事为素材,文体新颖,在文学史上有特殊地位。其次,其传入对朝鲜朝文坛产生了重要影响,为朝鲜朝文坛注入新文风,尤其在18世纪中后期深受文人喜爱,推动了当地文学发展。第三,朝鲜朝后期文人对其的认知、接受、批评及创作过程具有研究价值,他们购买、传阅、创作等,促进了其传播,丰富了明清小品文的创作及理论体系。第四,朝鲜朝内部对小品文存在长期论争,论争焦点随时代变化,且其文学地位因性理学文学观等因素未被认可却仍成为重要体裁,这种复杂历程与当地政治文化紧密相关,具有研究价值。

明清小品文在朝鲜与韩国的文学史上地位特殊,体现为四方面。其一,接受主体独特,以怀才不遇、摆脱科举束缚的文人为核心,他们易接纳“独抒性灵”理念,成创作主力。其二,反对声浪反证价值,朝鲜正祖等借“文体反正”政策打压,反衬其重自我、求个性的特质,印证突破正统的价值。其三,推动文学观念革新,朴趾源等批判拟古,主张关注本土与时代,推动文学多元发展。其四,奠定传统,朴趾源等创作出《热河日记》等佳作,丰富了朝鲜朝文学。该书系统地研究朝鲜朝后期文人对公安派、竟陵派文学理论的学习过程,以及他们所创作小品文的文体特征、美学价值、文学史意义等内容,全方位挖掘朝鲜朝后期文人对中国明清小品文的接受与传播情况,作者希望能借此引起学界对明清小品文域外文学影响研究的关注。

《小品文东渐》追寻着明清小品文在朝鲜半岛落地生根的足迹,看它如何滋养当地文风、牵引文学走向。正如本文开篇所言,这是一部自酝酿之时便“飞在空中的书稿”——它曾随着作者与编辑穿梭于旅途,其承载的思想更是跃过明清文人与朝鲜朝士子的书案,从数百年前的笔墨间一路跋涉,最终抵达今日学者的案头。

物质会朽,载体常新:线装典籍里的明清小品文与朝鲜朝篇章,如今化作中韩两国图书馆数据库中静静沉潜的文化瑰宝,而该书正是为解读这些瑰宝而生。真正的文化瑰宝从不怕载体更迭,反而会欣然接纳新的形态,坦然拥抱AI时代的浪潮。传统与现代的邂逅,文学与科技的交锋,文体跨越国界的穿行——这既是该书书页间流淌的真意,更是图书编辑身为“文化守门人”必须守护的信念。

编纂一部书,若能常怀牵念、反复雕琢,如匠人般细细打磨,想必终能不负作者,也不负读者——这便是出版人的使命。短短小文,道不尽作品本身的光华,它藏着文人对话的深意与跨时空的回响。

(作者系北京大学出版社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