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彩记录心灵世界——黑小白诗歌简论
甘肃青年诗人中,黑小白以其独特的地域书写和文化自觉,正成为不可忽视的创作力量。
这位生于斯长于斯的临潭诗人,将高原的雄浑气韵与洮州的文化积淀熔铸于诗行之间,在《诗刊》《中国校园文学》《星星》《飞天》《延河》等重要刊物持续绽放异彩。其作品既保持着甘南诗歌特有的神秘气场,又展现出当代汉语诗歌的智性深度。
通常以色彩构建诗学基因的诗人相对罕见,黑小白却将这种命名美学推向极致。他的诗集《黑白之间》《黑与白》与“黑小白”的笔名构成三位一体的视觉烙印,接触过黑小白的学者和诗人都说,其面容恰是这种美学的现实投射:高原阳光煅造的黝黑脸庞与洁白的牙齿碰撞出哲学化的明暗张力。那个笑纹舒展的诗人,让诗句在声带震颤中完成分行。
我们谈及文学时说,文学首先是人学。黑小白将自身皮肤的色彩感知投射到其诗集的命名与诗歌内容之中,无论翻开诗集《黑白之间》,抑或《黑与白》,均能见证其建构的具有色彩张力的意象群落。这些诗作既源于对日常生活的细腻观察,又凝结着对家乡临潭最深沉的眷恋。黑小白生活的临潭是多元文化共生交融的沃土,历史悠久的民族遗韵更如老树深根般滋养着这片土地。
多重文明的浸润令临潭人民既保有农耕文明的淳朴热忱,又焕发着率性洒脱的生命气息。
从内容层面看,黑小白的诗歌流淌着对父母、亲人、友邻的深切情愫,更镌刻着临潭大地上浓郁的人间温情。他将土地情结升华为农耕文明的抒情密码,完成了诗意的表达,比如《流水赋》《霜降》《在心里种一些名字》等作品。在黑小白的诗中,人与土地的共生关系被具象化为感恩与反哺的双向书写。
诗人尤擅在平凡物象中提炼诗意哲思,如《惊蛰》中写道:“更多的高楼长在庄稼地里/春雷响了,虫子也无处可去/关节疼得更厉害了/节气以另一种方式提醒它的到来”(《黑白之间》),通过身体感知与节气变迁的互文,揭示出现代化进程中的生命隐痛。
就艺术特质而言,黑小白将抒情内核熔铸于黑白二色的审美架构,使其诗作具有水墨丹青般的东方韵味。在中国古典美学体系中,黑白不仅是形式美的核心要素,更是承载文化记忆的视觉符号——黑色凝聚着庄重静穆,白色焕发着澄明素朴(《美学原理》)。诗人创造性地将色彩符号转化为情感载体,如《静夜》中雪与煤的意象交响:“屋檐上又落满了雪/在我还未准备好煤块之前/它就先白了头//但只有炉火是不够的/夜那么长/雪又那么大。炉膛的灰/也在一直往下掉//幸好它们落了一层又一层/并没有惊动窗前的梅花”。冷峻的雪与温热的煤在燃烧与消融中达成美学平衡,既演绎着阴阳相生的道家智慧,又暗合东方文化中“献身成美”的精神传统。
当白昼与黑夜这对永恒母题进入诗歌场域,黑小白更展现出独特的意象经营能力。《白月光》中写道:“还是愿意下点雪/不要太厚/像月色那样薄就好了//我刚好能看见黑夜的模样/却不至于满怀悲伤”,将现代人的孤独体验转化为光影交织的心理图景。白色意象在他的诗学体系中具有多重能指——既是催生乡愁的白月光,又是沉淀岁月的盐粒;既是孕育丰收的瑞雪,又是丈量生命的白发。这种虚实相生的艺术建构,最终使黑白色谱升华为诠释生命本质的美学方程式。
总之,黑小白的诗歌创作通过对黑白二元色系的诗性开掘,在看似单调的色谱中构建出多维度的精神空间。诗人以水墨写意般的笔触,将这对立两极转化为辩证统一的审美符码,在昼与夜、光与影、虚与实的交织中搭建起蕴含东方智慧的哲学架构。这种极具张力的艺术表达既承袭了阴阳相生的宇宙观,又融入了现代性视角下的生存哲思——当诗人将炊烟与月光编织成素色锦缎,用炉灰与霜花调制出生活调色盘时,那些蛰伏在平凡物象中的诗意被赋予了形而上的光辉。其作品既保持着泥土般质朴的质地,又在素简的意象森林里培育出丰饶的审美果实,使冷暖交织的人间烟火与永恒叩问的生命哲思,最终都融汇成黑白琴键上跃动的复调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