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映川:野生人生
都说人类的情感复杂难测,但我发现在这样一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人类的情感越来越呈同质化,甚至,我怀疑很快就能被AI制作成不同的模板了。
网络上到处都在贩卖各种经验,学习的经验,情感的经验,赚钱的经验,防诈骗的经验等。有时就算没有主动学习的愿望,你也无法屏蔽来自四面八方的“经验”。就拿情感来说,这里有大量的情感专家,他们教女人如何拿下男人,如何让男人掏钱,如何斗小三,也教男人如何拿下女生或富婆,如何成为时间管理大师。我无法统计在这些情感经验的熏陶下,人们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具有高情商,或是变得越来越理智,但我可以确定真实的情感元素正在一点一点地从人的身体里被挤压出去,最后剩下的只有条条纲纲的方法论。
作为一个小说作者,我很不喜欢这些经验,我觉得它也剥夺生命的意志和活力,也在挤压我的写作。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可能会被欺骗,会被抛弃,会被算计,在这些遭遇之后,他有可能报复,有可能选择原谅,也可能留下无法修复的伤痛,这是一个个体的差异,也是大千世界的因缘际会。但是,世俗正在努力地形成经验,仿佛人人装备之后,就是铠甲。我感觉穿上重重装备的人,他们的人生似乎不是从起点走向终点的,而像是从中间起跳,他们可能少走了一些弯路,走得很平稳,可是,他们缺失了何止是一段路的风景啊!
我写《如果你亲吻一头狮子》就带着这样的情绪,女主人公徐濛在替郝丽姜写自传的过程中,她对郝丽姜的人生有许多质疑和不理解,在郝丽姜失踪之后,她与郝丽姜身边的人频繁地产生联系,其间她经历了事业的打击、情感的挫败、朋友的离世和追凶的历险,她最终理解了郝丽姜的所有选择。她一开始没有接受郝丽姜的忠告,没有依照郝丽姜给她提供的人生模板前行,虽然她可以,但她愿意试错,愿意面对未知,而不是被人生指南规训得四平八稳,在经历之后,她发现她和郝丽姜的人生轨道其实并无太多差别,但没有遗憾,因为她凭直觉本能和真实体验,生存得丰盈和厚重。她敢于亲吻一头狮子,不担心自己会被吞噬,也不担心自己会跟随那头狮子去往高山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