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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而倔强地突围
来源:文汇报 | 史殊羽   2025年04月19日09:49

“新人类”,是顾文艳小说中的一代人,他们在现实与虚幻中徘徊,既被都市的所谓秩序所规训,又为自身无处安放的自我意识而迷惘。这种自我意识,如同一座休眠的火山,表面上安然平静,内心却翻涌着热烈的岩浆,渴望撕开平庸的、规律的现实,在时间的裂隙里喘息,证明自我的存在。

《新人类》的故事就开始于一个时间的裂隙——暑热的六月。从象牙塔短暂的逃离,又陷入另一种围城之中,主人公“我”需要面对照顾患了肺病的母亲的新境况。母亲的角色,是相对“新人类”的另一代人,控制欲强但不自知,用她们那一代人的习惯思维,极力想要影响“我”的生活。她用听来的中医理念,劝“我”不要再绕着湖跑圈,怕路途太远耗费了精气;她锲而不舍地劝“我”生一个孩子,留下一个希望。而“我”为了避免冲突,同样习惯地“阳奉阴违”,一面温驯地回答“我知道了,妈妈”,一面坚持着自己。

可这种温驯如同最锋利的矛,想要戳穿“我”用自我意识筑起的盾。在陪着母亲康复的日子,她找到了临时突围的方式,围着郊区的湖“奔跑、飞翔、爬行”,她不愿在门口的新路折返着来回,她想要逃离这种简单的重复,最终穿越过老旧的社区,找到了独处、短暂的放空与自由。尽管这个自由不被母亲所理解,但她感觉到一种特殊的自由。这个自由,是短暂逃离了城市,逃到湖州乡下,获得“在自然中提取本应存在于人类世界的朴素与健康”的快乐,但她也深知,这样的自由是有限的,身体在奔跑,精神在飞翔,但内心的那个自我其实并没有完全被释放,而是在撕开的时间裂隙中艰难地爬行。

她最终仍抵挡不住来自母亲的驯化,在小说结尾爆发出来。面对着骑行乞讨的无理索要,面对着母亲莫名其妙的心软,她试图回避,试图拖延,但超长的红绿灯却仿佛是拉长的时间轴,非要她做出抉择才能跳出这一段剧情。骑行者窥探到她的处境,疯狂地拍打着车窗,让她遭受可怕的内外夹攻。“新人类”的痛苦,就是要承受来自亲情的、习惯的压力,情感在行文中层层加码,在失衡的牌堆上层层堆积。

2023年以来,顾文艳重新执笔,出版了《一跃而下》,她以一种新的姿态坦诚地面对自己,并关注到“新人类”这个群体。学者王德威曾评价这一类群体:“一种新人类缓步而来,世故而又犹疑,无情却似有情,他们何去何从?”读这篇《新人类》,我们看到的是新人类新生的勇气,他们勇于用较劲去打破平庸的规则,勇于用对抗找回独立的自我。

(顾文艳短篇小说《新人类》,刊于《上海文学》202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