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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晓丽:好人好事
来源:芙蓉(微信公众号) | 马晓丽  2025年01月26日00:26

我曾经养过一个盆景,是棵榕树盆景。

那棵榕树的形态很是漂亮,主干苍劲,侧枝错落有致,长的恣意的长,短的克制的短,像极了曼舞中的舞者突然停下,转身亮出的一个惊艳造型。

我自然对这盆景格外地精心照料,暗自希望它能永远保持这般美好的姿态。

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榕树的枝干上有道伤痕。仔细查看是被一根细铁丝勒出来的,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把铁丝拿掉,但铁丝紧紧地缠绕着,几乎与树枝融为一体了。当我看出榕树全身上下布满了这样的铁丝,才明白,榕树的姿态就是这样被铁丝捆绑出来的。就在我犹豫着该不该把铁丝除掉时,几处深深嵌入树干的铁丝刺痛了我,我看出了榕树曾经的激烈抵抗,看出了榕树生长期的痛。我立刻决定把缠绕在榕树身上的铁丝除掉,让它彻底得到解脱。我不无得意地想,今后榕树就可以自由地生长了,为此,我愿意接受它的姿态发生改变,愿意接受因改变而影响美观的结果。

令我不解的是,解脱之后的榕树竟从此恹恹地没了生气。起初我以为是创伤造成的,因为有些地方的铁丝嵌入过深,拿掉时造成了伤口。但后来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榕树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枝干软软地向下耷拉着,叶子也开始发黄发蔫,全然没了从前的精气神,活脱脱一副摆烂怨妇的模样。此刻,我才发现我并不了解自己,其实我根本无法接受榕树姿态的改变。我很快就小人变脸,懒得照料它,也不再关注它了。

是在那之后很久,我看到了一个心理学定义——习得性无助。一个叫马丁.塞利格曼的心理学家做了个著名的实验:把狗关进笼子,蜂音器一响就对狗进行电击。在经过多次电击之后,狗开始出现习惯性反应,只要蜂音器一响,在没有电击的情况下狗也会倒地、颤抖、呻吟,出现电击后的所有症状。而且即便把笼门打开,狗也不再有逃离的意识。这种现象被塞利格曼定义为“习得性无助”。

这个定义立刻就让我想起了那棵无辜的榕树。我很不喜欢“习得性无助”这个倒霉的定义,尤其憎恨那个残酷的实验。只是此时,我已经对自己有了更多的了解,清楚我的反应越是强烈,越说明我恰恰是被击中了要害。这一刻,我特别想哭,为那棵无辜的榕树,为我自己,为刘顺,为班长和指导员,为所有“习得性无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