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2024年第12期|七七:活福
七七,1985年生于吕梁临县,自幼酷爱文学。有作品散见于《火花》《江城日报》《山西晚报》《农民日报》《通州日报》《石狮日报》《太原晚报》等报刊。曾为《山西卫视故事栏目》写过情景剧本。
1
经过五十多个小时的陆地跋涉,张大庆又踏入熟悉的红石板路。夜色笼罩下,道路两旁星星点点亮起来。那是张壁人顺着山势修建的院落,一个俗称叫“家”的地方,他家在小路尽头。
张大庆跺跺脚,这个脚跺得浑身轻松。一路上早想好了,到了大门口,佯装打电话,告媳妇还有三个月才能回家,然后连续敲大门,等媳妇急匆匆挂断电话,跑出来。什么也不说,直接亮出一张卡,卡里有一连串数字,想想媳妇兴奋的样子,张大庆就觉得踏实。钱的底气让张大庆腰板挺得直直的,走起路来都带风,很快旋到家门口。
家里黑灯瞎火,大门紧锁,张大庆滚热的心瞬间凉了一半。掏出手机,拨通媳妇电话,没人接,继续拨过去,还是没人接。张大庆扫了眼手机屏幕左上角,21:36,纳闷着自己去开门。门锁是婚后两人一起赶集买的,看上去工艺简单,但媳妇一眼相中上面刻着的字——幸福,非要买下来。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张大庆再次把大铁锁握在手心,沉甸甸的,先觉得有点凉,后觉有点热,温度更替仿佛生活似的让人琢磨不透。他掏出钥匙连试几次,锁没开。满天繁星一闪一闪,张大庆感到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令他莫名紧张起来,继续鼓捣下去,“咔哒”一声,锁开了。
张大庆径直走向屋内,整洁与温馨扑面而来。地板擦得锃亮,郁郁葱葱的绿植靠着电视墙,茶几上的野酸枣,带着几分自然之美。张大庆这才想起来,一路上他只吃了一种食物——方便面。他随手抓了两颗野酸枣,放在嘴里嚼起来,味道怎么说呢?这几年,他在外面打工,休息期间与工友逛过“美食一条街”,里面有南北方的各种饮食,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但总觉得吃不出绝妙。现在张大庆明白了,原来是失了份亲切。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的脾胃就好个酸酸甜甜,没办法,娘胎里带来的。张大庆又抓了一颗含在嘴里,酸甜交融在舌尖上流淌。他想着,有多久没有吃这种美味了?结果令他吃惊,足足十八个月。
门外树叶沙沙响起,风顺着虚掩的门缝溜进来,媳妇晾晒在铁丝上的衣服随风摆动。张大庆坐在沙发上痴痴看着,不由得忆起,那一年,初相见。
张大庆的媳妇姓古,叫笑笑。村里人觉得唤“古笑笑”有点拗口,便省略掉姓,直接叫她笑笑。她人如其名,见谁都带着一抹笑意。当初去赶集,舅妈指着一堆女孩子,说笑得最甜的那个就是。甭看长得一般,脾气好,人勤快,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姑娘。毕竟是窥视,张大庆有点放不开,大概瞟了一下,并不生厌,跟大多数人一样,混入人群里,不会被特别关注。可是她的笑很有特色,咯咯咯,咯咯咯,听来比唱得还好听。他心神荡漾了,让舅妈去说媒。
笑笑进门后,要求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不用时随手拔掉电源。刚开始,张大庆不适应,说待机状态耗电量不大,又没多少钱。笑笑脸一沉说,一块挨着一块呢,平常人家的光景都是省出来的。张大庆嘴短了,心里清楚,两口子要想把日子经营好,五官很单薄,靠的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笑笑的确是个好媳妇。跟着张大庆去城里打拼,瘦弱的身影穿梭在超市各个货架间,不停地检查、清洁、补充商品,确保每种货物都在其专属位置。笑笑一个班下来,两条腿又酸又痛,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住所。锅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把十来平方米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一张简易木板床,漆皮剥落,随处可见的凹陷部分深深浅浅。人睡上去翻个身,嘎吱嘎吱直响,生怕一不小心床板就会折了。遇上阴雨天,外面下大雨,屋内下小雨,滴滴答答,扰得一晚上不能睡个囫囵觉。第二天,顶着一张疲惫的脸笑迎八方客,根本无暇顾及城里的繁华与喧嚣。
时间久了,笑笑两只小腿上青筋凸起,伴随着疼痛、肿胀,像要炸开似的。找医生看,人家说是长久站立,血液无法畅通回流,滞留在静脉中。开了几盒口服药和医用药膏,加上挂号费、检查费,一上午功夫,居然花掉笑笑半个月工资。最后,医生叮嘱她,往后要改变生活习惯,否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笑笑气得牙龈疼,一出医院大门,忍不住嚷嚷,现在的专家真的是“砖家”,让一个农民工不要去劳累工作,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2
笑笑失去了收入来源,家里每笔开销认真计较。两个人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谁也睡不着。黑暗中,笑笑手机响了一下,村里信息群亮起来,她随手拿起,突然笑起来。张大庆凑过去,也跟着乐呵起来。两人随即商量,等剩余工资年底到账,就回去一趟。一种喜悦在心底滋生。
张壁村的天空还是蓝得那么耀眼,地上却发生很大变化,柏油路舒展到村口,不远处山坡上,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其中之一属于张大庆家。
回家后,笑笑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满村子转悠,遇到熟人,就乐呵呵地跟人家拉家常。汉子、孩子、票子一直是女人口里最火爆的话题,不管开头说什么,绕上几圈,总能扯到这上面。谁家汉子有本事,谁家孩子考上研究生了,谁家今年赚大发了……东一句西一句,反正都是些日常琐事,叽叽喳喳,供大家乐呵乐呵,至于好呀孬呀,没人往心里去,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笑笑开始张罗晚饭。一般是熬点小米粥,对胃好。然后来个白菜炖豆腐或酸辣土豆丝,农家饭简简单单出炉了。有时也会蒸高粱面鱼鱼、莜面栲栳栳,拍两瓣蒜,淋上生抽、香油、老陈醋、辣椒面、芝麻面、咸盐等搅拌搅拌,夹一筷子蘸上料,放进嘴里,味道浓厚,一点儿不掺假。晚上一觉睡到自然醒。
乡下的春天,是从年后开始的。春节结束,一天天暖和起来,南方的鸟儿准备飞来北方觅食,乡下人计划着要去外面求发展。
正月十六,元宵节的灯笼还在大门口晃荡,张大庆接到一个电话,喜忧参半。忧的那部分藏在心里,喜的那部分讲给笑笑。
“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接到一个大活。”
“比咱们村的古堡还大吗?”
“两回事,那不一样。我们要去修路架桥,能做一年半呢。”
“哦,咱们村的古堡一年半挖不出来。”
“你怎么又拐到古堡上了?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在说正事。”笑笑眼里忽闪着不舍,张大庆的心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隐隐痛起来。他明白村里的水是甘甜的,空气是清新的,到了外面,想起张壁村就觉得舒服。可又能咋样?靠种几亩薄地,养家糊口太难了,经商做买卖又没有资本,他有的就是农民身上的一股韧劲,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挣不到钱的日子真不好受。
不觉中半袋子野酸枣进了胃,肚子明显没有先前空荡,张大庆再次拨笑笑的手机,还是半天没动静。这么晚,她还在忙什么?张大庆纳闷。以前,笑笑总是在晚上给他打电话,告诉他玉米丰收了,结得穗子有一尺长,棉花开得雪白雪白,孩子从城里上学回来,又高了一截……笑笑的话稠,一说开就止不住了,好几次他都不知道,笑笑什么时候挂断手机。他实在太困了,与钢筋水泥混凝土打了一天交道,天一黑,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没完没了。
仔细想来,近段时间,笑笑晚上不再给他打电话,依稀记得笑笑说什么抖音、快手之类。这俩玩意儿,跟他住一个宿舍的工友玩得过瘾,大晚上不睡觉,一个人对着屏幕傻笑。问他乐什么?工友神神秘秘把手机拿过来,仿佛一下子进了美女俱乐部,一个个漂亮女孩在那里挤眉弄眼。工友怂恿给他下载一个,张大庆直摇头,太可怕了,到底给她们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有办法把这么多美女集中在一起。工友笑着说,都是假的,用了美颜,说着打开摄像头,屏幕上出现一张英俊的脸。
工友说:“看看,这就是你。”
“扯淡,我能连自己也不认识?”张大庆否认。
工友又说:“鼻子、眼睛、嘴巴,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样?”
张大庆定睛一看,还真的有点像。
工友还想让他下载一个,张大庆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心想,假的还下载个屁,睡觉。几天后,工友沮丧着脸,说刚刚给人家刷飞机刷火箭,结果下播后,人家立马把他拉黑,白白糟蹋上千元钱。张大庆笑自己多么明智,不占用空间,还上不了当。
最后一颗野酸枣吞下去,夜变得格外漫长。张大庆等得内心烦躁,去外面透透气。星星已经很稠密了,张大庆没心情看星星,可星星照出了张壁村的高低不平。古戏台、古地道、可罕庙、琉璃碑、空王行祠等古迹渐渐有了轮廓。槐抱柳枝繁叶茂,微风从巷口吹过,风中带来阵阵泥土芳香,躲在草虫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这时,二婶子过来寻狗。看到张大庆,欣喜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看到我家的狗?”
“刚回来,没看到有狗过去,”张大庆反问二婶子,“你家狗长什么样?”
二婶子打趣:“看你经常不在家,连咱的狗都不认识了。长得白白的,卷毛,叫乐乐,贼聪明了。不过日后你不用出去了,慢慢就记住了。”二婶子话说三分,张大庆听得云里雾里,跟着二婶子一起唤乐乐。再往前走了一截,张大庆黑暗中看到一团白,叫了声乐乐,果然就是。得知乐乐找到了,二婶子由衷感叹,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看你家笑笑,跟着老陈……指不定哪天就成红人了。张大庆不知该怎么接话,嘴巴张开又合上,望着二婶子抱着乐乐消失在夜色中。
二婶子三句话说了九分,剩下一分留给张大庆琢磨。关于老陈那个人,老陈那张脸,老陈那架照相机在眼前不停浮现。
3
老陈年轻时在外面工作,那时人们不叫他老陈,也不叫他小陈,叫他陈总,每次回来,裤缝笔直,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咔嚓咔嚓。往往这时,上学的孩子们就会听到长辈苦口婆心相劝:不要光顾着玩,抽空看看书,写写字,做做题,像人家陈总一样,好好学习考大学,将来去城里住楼房,开小车。陈总的成功一度让村里人羡慕不已,他却始终保持着谦逊态度。走在街上,碰上大人小孩他都会主动询问,有时还会咔嚓拍一张照。人们奇怪,张壁村从南堡门到北堡门,陈总从小到大,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真不知道还能拍出什么稀罕?至于他说要把张壁村的山山水水、人物风情拍给外面人看,尤其要让自己的孩子们知道自己的根长在什么地方,村里人就更不理解了。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怪人,城里的一景一物,才是无数人儿时的梦想。
陈总变成老陈,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勤。有时,他老婆跟着他一块回来,老陈老婆戴着眼镜,烫着一头卷发,面相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十几岁,但身体不好,爬山爬到一半就喘不上气,前几年走了。村里人私下叹息,那么好的一个人,刚退休,孩子们都已成家,家里又不缺钱,正到享福的年纪,说没就没了,都是命!老陈独自从城里回来,在院子里一镢头一镢头刨出来一块菜地,撒了把种子,一场细雨之后,地上冒出一片绿色。老陈每天打完太极,就去菜地忙活。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蹲在地上,大家忍不住心疼。他每个月有固定工资,不愁吃不愁穿,跟前连个知冷知热的亲人都没有,何必回来受这份罪。疼归疼,老陈在村里住了一段时间,面色逐渐红润起来,身子骨比刚回来时硬朗,说话响亮,中气十足,一点儿不像六十几岁的人。人们嘴里的话也变了,甭看城里什么吃的喝的都能买到,天知道用了多少化肥多少农药。据说棚子里长的东西,会打生长素、催熟剂,啧啧,加那么多有害物质,身体吃不消,疾病就上门了。到底还是黄土地最养人,种出来的东西自然,瓜熟蒂才会落,吃得健康、放心,味道也更加纯正。
往事一幕幕,张大庆脑子乱成一团麻,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大拇指按一下又按一下,连着按了好几次打火机才点燃,烟雾在肚子里转了一圈,从口中缓缓吐出,间或从鼻腔往外吹白烟。张大庆后背沁出一层细汗珠,背心黏在上面,感觉痒痒的。如果笑笑在身边,痒的时候,他会让笑笑抓两把。笑笑的手指如同羽毛般,轻轻在他背上游走,所到之处惊得痒痒拍打着翅膀飞走了。现在笑笑不在跟前,心里酥酥的,痒得越发厉害。张大庆把烟头摁在鞋底,使劲拧,一下、两下……烟头过滤嘴部分挤裂。老陈家窗户上的那抹亮光,跃过弯弯绕绕的红石板街,映入眼帘。
张大庆由呱呱落地到结婚生子,一直生活在张壁村,村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踏着一串串清脆的脚步声,不觉中来到老陈家附近。眼瞅着马上到了,笑笑的笑声穿过黑夜钻到张大庆耳朵里,引起鼓膜震动,他的心“突突突……突突突”莫名地跳动。张大庆无法解释,两条腿说走不动就走不动了,跟灌了铅似的,死沉死沉。他哆嗦着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笑笑的号码,依然无人接听。胸口的怒火一点点蔓延燃烧,他脸上发烫,双手握得关节叭叭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天上的星星一动不动,张大庆耳朵竖起来,敏锐地捕捉着四周所有动静。他听到树叶沙沙作响,听到蟋蟀断断续续发出鸣叫,听到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忽闪着翅膀,但刻意要听的东西却听不见。
“喵——”一只野猫从路旁蹿出,张大庆惊得一激灵,整个人从迷茫中挣扎出来,拳头不觉中松开。
4
老陈家大门半开,正面木格窗户上露出一团蛋黄色灯光。张大庆听到老陈说:“来,咱们继续。”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是笑笑的声音。
“不,我说你行,你就行,相信自己。”老陈一字一顿说。
笑笑干咳一声:“大家好,我是笑笑,欢迎大家……”显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她卡住了。
“不行,我还是紧张,让我再喝点水。”
“够了!如果你放不开,不做真实的自己,就是再喝八杯水都没用。”老陈说得一点儿也不客气。张大庆以为笑笑会扭头走人,忙想踅摸个地方躲起来,结果寂静之后,笑笑笑着说:“好了,我们开始吧!”
“一、二、三,预备,开始。”老陈下达口令。
再下来只听见笑笑一个人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笑笑,在张壁,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今天我给各位家人们带来的见面礼,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字。
我看到有粉丝朋友留言:是王羲之的字吗?
不是王羲之的字,但你看到它,一定不会失望。
现在让我们跟着镜头,一起去看看这个字的真面目。
……
大家都看到了吧?现在笑笑要考考大家喽,你觉得这是什么字?欢迎去评论区留言。
我看到有人说是生活的“活”,有人说是幸福的“福”,到底是活还是福?欢迎大家继续讨论。
888粉丝留言:主播,我要去哄孩子睡觉,求答案。好的,好的,稍等一下,答案马上揭晓。
猛看像活,细看像福,干脆叫活福吧。哈哈哈,666这位粉丝朋友,你真的好厉害。
现在,笑笑给大家详细介绍一下。这个字,刻在砖雕竹节嵌边成圆形的中间,大家继续跟着笑笑一起来看。它左边草书开头,偏旁“礻”幻化为传说中的龙,象征权力与威严,而右边行书过径,部首“一”字斜提,神似鹤喙,代表着长寿与吉祥,龙头鹤首,所以叫做“龙鹤福”。中间口字,是不是跟我们平常看到的不一样,写得严严实实,这里面藏着老祖宗的大智慧,告诉世人不要妄议论,惹事端,故意写实,包含堵住的意思,以免祸从口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底下田字,用楷体一笔一画写得方方正正,实际上是提醒我们,做人也好,办事也好,就要规规矩矩,同时也代表着要以田为本,耕读自然。整个福字,一共用砖十六块。十六,十六,谐音石榴。石榴在我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家族繁荣昌盛和子孙满堂。现在大家有什么话想对笑笑说,快去留言吧!
这位心在旅途的朋友说得真好,一个简简单单的方块字,通过独特的书法风格和形象设计,传达了吉祥长寿、家庭和谐、勤劳致富、规矩做人等多重寓意,把老祖宗为人处世的家风渗透到生活点滴。
笑笑在此,谢谢各位家人们参与讨论,我看到了大家的小红花,再次感谢家人们对笑笑的支持!
张大庆听得入了迷,女人真的是种不可思议的存在,笑笑竟然说得那么好,声音不疾不徐,真实又自然。他有多少天没有听笑笑说话了?张大庆实在想不起来。他做梦都想听她说:你回来了,饭在锅里,赶快吃去。不管锅里是什么,单单热乎劲儿就比一个人面对冷冰冰的铁皮房强几万倍。可两眼一睁,人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受工作机会、生活成本等影响,让打工人一茬又一茬,无奈选择夫妻两地生活。
怎么了?张大庆感觉眼睛发涩,眼角有东西流出来,流过脸颊,流到嘴边,咸咸的,分明是泪水。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张大庆忘记了时间,笑笑的声音不断在脑海里回荡,直到另一个女人尖叫道:“我们做到了,你俩猜猜,今天晚上有多少人进入我们直播间?”
笑笑说:“一万。”
“太少了,继续猜。”
“十万。”老陈语气里夹着赌的心态。
“都不对,有三十多万,准确地说,是三十九万六千八百三十二。”
“这就是网络的力量,一旦启动,信息传递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几乎同时,便能跨越七大洲四大洋,送到世界每一个角落。”老陈的话,难以掩饰激动之情,“你看,又被我说中了吧,我说你行,你就行。”
咯咯咯,咯咯咯,笑笑乐得合不拢嘴。
“你俩快来看看,这里还有六千多条私信,其中一条是这么说的:我来自加拿大,目前在中国上学,我知道,中国人喜欢在家里挂‘福’字,特别是春节期间。今天听了主播讲解‘活福’,更加觉得中国文字博大精深,为中国人的智慧与创造力点赞。”
“看来我们要火了,马上成红人了。”笑笑忍不住又笑起来。
“要玩,我们就要玩出个名堂。明天白天古堡相见,拍摄剪辑,晚上继续直播讲解,今天完美收工。”老陈的话份量十足,掷地有声。
“不行,我的手机找不见了。”
“我给你打一下。”
“没用,直播前,我已经调成静音了。”
趁笑笑找手机的功夫,张大庆悄悄溜出去,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夜色笼罩,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赶。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一道流星划过天际,照得张壁村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