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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弦切切如私语——长篇《十面埋伏》创作谈
来源:《收获》 | 范迁  2024年04月03日10:33

我旅居国外多年,已经超过我在中国生活的日子。但每次笔下开始萌动的,生长的,最后成型的,依然是个中国故事。这是潜藏在血脉里的,不可抗拒的,如某种鱼类回溯源头的冲动。虽然故事发生的年代久远,但故国的一吐一息,一粥一饭,故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依然那么清晰,那么牵动。

上一代人,和我们这一代都是从历史的剧烈动荡中走过来的。从宏观进程上来看,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白云苍狗,朝花夕拾。但是众多小人物的人生切片,却如大量玄武纪遗留下来的古生物化石一样,记录了地质的演变,记录了时代的勃发和沉积,以及几十亿年间的沧海桑田。

正如加缪所言;文学就是人学。要了解一个时代,你就必须去观察人们怎么生活,怎么相爱,怎么死去。推动小说前行的并非是某种文学理念,而是细碎的,繁杂的,笑泪盈眶,和切肤之痛的普通日常,这是小说的本源和精髓。Day in and day out 的日常,记录了人生途中的每一步履,显示了在特定的环境下事物演变的过程,更是描绘了作为一个本原的个人,他微不足道的喜怒哀乐,他与社会的趋同和疏离。在改天换地的时代大潮中,他内心深处的变化,不羁和顺从,坚持和舍弃。也揭示了他虽然在外界的压力下,身不由己地戴上面具,但仍在心中保守着不可碰触的柔软之处。以及,人生到了绝境之后,天道自愈,在年月的浸润下,无解的伤痛是如何地一点点结疤收口的。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我们生而为人,从呱呱落地的第一天起,就面对着种种生长和成长的困境。如何面对困境,挑战困境,最终理解困境,与之共存,是我们要持之一生的修为和功课。

书中的朝儿,原型是我当年在复旦中学的同班同学徐苏虹。一个鲜活生命的陨落,是我人生不可磨灭的记忆,就如一根深扎在指甲盖下的刺,在半个世纪之后依然隐隐作痛。偶尔跟初中同班同学说起,大家都唏嘘不已,不敢相信那是真实发生在十五六岁我们身边的事情。

大弦嘈嘈如急雨,历史大踏步地走过去了,我们这代人承受了时代的风霜雨露,也已经站在黄昏之巅,生命之辉逐渐暗淡下去。此时此刻,历史的衔接处就在我们的笔端,朝花夕拾,人生的感悟归结起来就是一段经验,甫由这经验而产生的文字。

唯有文字,可以重塑时空,唯有文学,可以抵御命运。

小弦切切如私语,这部小说是关于爱,关于日常流水,关于生老病死,关于囿于困境,理解困境,与走出困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