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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峤:谁听广陵弦
来源:《长城》 | 杜峤  2024年03月29日09:34

我向来癖好孤绝夐异之事物。刚上大学时因学篆刻迷上印石。水洞桃花、高山朱砂、芙蓉晶、荔枝冻、灯光冻、菜花黄、云碧石、天青冻、岩门晶……在这些纷繁缭乱的炫彩中,艾叶绿精准无误地攫住我。艾叶绿是寿山石中神品,珍逾田黄,清时便已绝产。明末藏家谢肇淛称:“艾叶绿石,闻见第一。”《后观石录》载:“绿色通明,而底渐至深碧色,独其住处稍白,则艾背叶矣。”据说张居正亦极嗜此石,死后尽数被抄没,从此绝迹。今时石商,往往以月尾绿伪易之,可发一笑。艾叶绿之于印石,正如广陵散之于琴曲,是绝响之音,难招之魂。

但最令人痛惜的永远不是广陵之绝,而是知音之逝。唐人有绝句:“流水音长在,青霞意不传。独悲形解后,谁听广陵弦。”张居正所藏艾叶绿石乃挚友谈恺所赠,在其死后,张悲哭凄恸,惟终夜以艾叶绿杯独斟独饮,睹物怀人:“月下绿尊同郢酒,天涯青眼对吴钩。”

距离《艾叶绿》写完已有四年。那时候小说对我来说就像某个旋转不息的巨大火球,四下耀白一片,双目不能见物,只能凭着一腔意气不惜体力地横冲直撞。四年后重读,刨去那种文学初学者难以驾驭的过剩野心与具有逞炫倾向的叙述花巧外,至今仍能让我心生感应的,便是得觅知音的慰藉。如果要提供一把进入小说的钥匙,我想是“小说之于作者的疗愈之一,即是:保留想保留的特质,创造未得到的世界”,一次童年被诈骗的创伤,被男主人公衍生成一段传奇的寻石冒险,而现实中痛打他的严厉父亲也被塑造成一位不疯魔不成活的石痴。这段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言的曲折心绪,终在心理医生筝小姐的倾听与疗愈下被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