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碰撞交融中升华童心 ——评叶广芩小说《猴子老曹》
《猴子老曹》插图
满族作家叶广芩的新作《猴子老曹》是她“动物与孩子”系列作品的第二部。小说主要讲述了秀儿一家与以“老曹”为首的秦岭金丝猴群之间的温情故事，以小女孩的视角串联起不同年代的人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守护。其中既有传统儿童文学书写的动物叙事，也通过回望历史与关切当下双线交织的方式实现了与革命叙事、生态叙事的有机融合。
在《猴子老曹》中，具有独特生态风貌的秦岭森林构成了故事的背景，生长在其中的金丝猴是作者主要聚焦的对象。经由猴子，文本将历史与现实、人类与自然勾连起来。主人公秀儿的爷爷曾经是远近闻名的猎手，后来却发誓不再捕猎，并终生履行着这一承诺。他会带着秀儿一起去给猴子投食，与猴群的首领“老曹”故友知交般地对坐在雪地里……在重重悬念之中，过去发生的故事徐徐浮出了水面——爷爷的父亲是红军烈士，上一代猴王“老老曹”也为保护这位“朋友”而死。而秀儿的爸爸作为村干部，为了经济发展策划了“圈猴”的活动，受到了秀儿、爷爷等人的反对……从革命历史记忆，到亲情家庭代际关系，再到生态环境与经济效益的思辨，诸多具有现实意义的思考融入了文本。
如何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作者没有站在成人的立场上直接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通过多重叙事相融合的方式引导孩子们去思考人与自然如何相处、英雄如何被书写等深刻的时代命题。书中既有童话世界的无暇，也丝毫不避讳真实世界的复杂。金丝猴群在人类有难时有情有义、通灵友好，但又不像是童话世界中的完美的化身，他们也贪婪、懒惰，会搞破坏，甚至会在面临生存困境时抛弃族群曾经的首领。爸爸和爷爷作为秀儿的家人，行为处事上遵循着两套不同的价值评价体系。在搞乡村建设时，爸爸优先考虑经济效益的“坏心思”和爷爷一直以来主张给动物以自由的观念是抵牾冲突的。秀儿在爸爸组织人“圈猴”时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猴群逃脱，又不想和至亲至爱的家人陷入尴尬的对抗局面。在对历史的叙述中，作者也没有刻意对敌人的残忍做模糊处理，她真实再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秀儿的太爷爷李德宸是地下党员，被吊死在树上，猴王老老曹的心脏也被刺穿。在面对灾难及死亡书写时，作者如实叙述了在面对饥荒时村民们不得已围猎猴子的场景，而爷爷也把罪恶的猎枪指向母猴——尽管母猴为了小猴子选择自我牺牲的母爱与尊严最终打动了这位年轻的猎手。这样的场面无疑会深深触动着小读者们。作者笔下的秀儿是如何面对各种“冲突”的呢？秀儿用“昂贵”的食材救下一只动物，以弱小的身躯帮助猴群逃离人们的围捕。这些选择，体现着儿童对自然的本能亲近，对真善美的认可和追求，对生命真实质感的触摸和感受。儿童文学作家的使命，即是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中抓住真善美的光亮，把这束光照进孩子的心灵，在字里行间肯定儿童的价值选择。这要求作家必须永葆童心，在深刻理解世界的基础上，用童心童趣的方式艺术化地“改造”现实。只有这样，作家笔下的儿童世界才不会沦为苍白的、“媚童”的庸俗之物。
儿童文学作家需遵循深入生活的创作要求，这是在童心与现实之间架起桥梁的必要“工程”。几年前，秦岭深处一座小村落里多了一位“外来客”，叶广芩住在那个名为“秦岭一叶”的小院里，开始了她扎根这片灵山的创作之旅。在这里，她通过走访、观察等方式，收集了宝贵的写作素材。这种植根于生活的创作方式，让《猴子老曹》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活力。我们从中能领略秦岭自然风光与风土人情，也能切实抚摸本地人生活的质感，感悟人与自然之间相处的哲学和智慧。秦岭地区的特殊地理风貌，秦岭人的日常生活，乃至风俗、方言等诸多文化事项都在作品中有所呈现。鲜明的地域性既是书写当地生态风景、历史文化的需要，也能够打破时空界限，让千里之外的读者们在书中领略地域风俗的魅力。
儿童文学如何面对新时代？如何在复杂的文学场域中保持住儿童文学的独立性？叶立文在论及儿童文学介入新时代文学场域的意义时指出，儿童文学能够“以人性乌托邦反思启蒙文学的性恶论，以童心、童真和童趣疗救现代文明病，还有用生态主义祛魅启蒙思想的人类中心主义”。《猴子老曹》恰是一部具有积极意义的“入场”作品，小说在动物叙事中有机融合了革命叙事与生态叙事，多重叙事使文本对于人与自然、历史与现实的思考更具当下性，童心也在这种碰撞、交融中得到了升华。
（李晓禺系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翟羽佳系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