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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与青春的力量 ——评话剧《前哨》
来源:光明日报 | 郑荣健  2024年01月31日08:31

话剧《前哨》讲述了柔石、胡也频、李伟森、冯铿、殷夫五位出身不同、经历各异的青年作家在白色恐怖环境下坚守信仰、以笔为枪、持续战斗并奉献了青春热血的故事。两年前,它在上海首演时就引起了很大关注,此后更在全国各地巡演过程中得到广泛好评,成为相关题材创作中的一个重要现象。

关于“左联五烈士”的各类史料和文艺创作很多,近些年仅上海就出现了话剧《浪潮》、沪剧《早春》等,而且大多都较为自觉地选择跳出传统的革命叙事框架,用更青春时尚的叙述方式和舞台样式来讲述故事、刻画人物和升华主题。话剧《前哨》亦在此列,但它最重要的特质和打动人的原因,并不仅限于“用青年演青年”或“用时尚演青春”,而是用充满年代质感的戏剧呈现和具有人类情感普遍性的生命观照,展开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生活肌理、个性细节和诗意情感。《前哨》杂志是一个切入点,也是载体和象征,提供了关于信仰的理性诠释,讴歌了烈士所从事的革命事业的伟大,也让观众为烈士青春早逝哀叹惋惜。

在相似史料的支撑下,故事往往会相似,但其中所展现的情感却各有各的不同。剧中,在众人口中提及却没有出场的王老师,是一位20世纪90年代初就扎实进行着“左联”和革命文学研究的学者。学生们要续排王老师在30年前未完成的剧本,也就是话剧《前哨》。他们发现王老师在获取丰富史料后曾感慨不尽:这部话剧最应该出现的场面是什么?在旧上海街头与盯梢的特务周旋?在阴森恐怖的监牢里高唱《国际歌》?不是的,或者不仅仅是,那属于谍战悬疑的环境气质和革命烈士经历严刑拷打的常规想象,在这里只是基本线索。王老师写在这部剧中的是一个个鲜活的青年,他们激动热切地听鲁迅先生演讲,谈木刻,谈翻译;他们被投进监狱依然调侃着各自的“罪名”,殷夫甚至安慰大家说“坐牢这件事情我很熟悉的”;他们看到雪停了,想着龙华(鲁迅笔下上海看桃花的名所)将开的桃花,依然相信“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他们到鲁迅先生家混吃混喝,直到最后还遗憾没有吃到先生家的沙琪玛……桃花,龙华的桃花,成了话剧《前哨》最重要的一个意象,寓意着他们灿若云霞的血和生命,寄托了无尽的青春之哀。

桃花的意象也赋予全剧精神质感。桃花意象在全剧是贯穿始终的,从探监人带来的桃花,到柔石与冯铿谈到的桃花,再到春游时刻的桃花雨以及“左联五烈士”牺牲后如霞似血的桃花,都在诠释这共同的生命主题。但是,意象不是凭空而来的,哪怕借助于情感逻辑和主观想象,意象的出现,总有言之不尽的原因,这才是写意的本质,否则意象就只是意象,而难以形成质感。话剧《前哨》的桃花意象将外部营救的事件、彼此关心的情感和生命绚烂的意境有机地联系起来,这才成就了它极具冲击力和感染力的效果。

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史料还是那些史料,但话剧《前哨》作为传略性质的、缺乏贯穿行动和强烈冲突的一部戏,却有相当炽热的能量和饱满的情感带来持续的冲击与感染;它意象鲜明,那么浪漫,承载着《前哨》的未竟事业,诠释着青春年华。在戏剧创作的观念、技法和手段已十分丰富的当下,它的很多方法手段甚至都不算新颖,可当它们组织到了一起,却产生了有机联系和独特效果,这是很值得研究的。或许可以说它真正在关注人、关注人的生命体验。

这部戏当然并非完美,当代线索的过多介入,或多或少给人一种剧情被打断的不适感,但整体上看,它在同类题材或类型的戏剧创作中是作出了贡献的。这贡献与其说是技巧或方法层面的,毋宁说是触达美学的。时至今日,谈到此类创作往往会有诸如概念化、主题先行等诟病,有的虽有所避免,又常常显示出机械复制的工业制造痕迹。

话剧《前哨》却经营出了一种独特的情感结构,同样是主观的介入,却不是作者观念介入,而是用情感的融入来描绘出场面、营造出情趣、生长出意象、托举出意境。话剧早已成为世界共有的艺术类型,但中国话剧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本土特色呢?是不是应该衔接自身的传统呢?在这方面,这部戏显然提供了很好的经验。

(作者:郑荣健,系中国艺术报新闻部副主任、主任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