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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溪流汇成一片汪洋
来源:文学报 | 沈伊帆  2024年01月20日09:35

(《在黎明灰色的山脊上》欧阳江河/主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在黎明灰色的山脊上》欧阳江河/主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在黎明灰色的山脊上》由中国诗歌学会特邀诗学家欧阳江河主编,选取了吉狄马加、西川、臧棣、蓝蓝等一百八十多位诗人创作的诗歌新作,诗人当中既有当代诗坛老将,也有新生创作者,入选的诗歌在某种意义上象征了近年中国诗坛最有创造力、个性的力量,堪称典藏。纵览本书,既有诗人凭藉屈原、苏轼、嵇康等古人追思怀古,或将笔墨书写在扬州、青岛、敦煌的大地上,也有表现日月星辰等自然事物所蕴含的诗性。既显示了对祖国城市的独特观察,也给阡陌之间不为人关注的群体以慰藉。不论是自然景观,还是人文思考,抑或纯粹个人表达,不论咏人还是记事,不论是怀古还是诵今,诗人们都以最波澜壮阔的诗句做出了自己的有力对答。

诗是修辞者的谜语,灵感源于眼耳鼻舌的感官体验,源于古典主义的壁画,源于宗教流淌的静观,源于哲学的只言片语,源于对一个词良久的思索,源于合理但冲突的格言。诗所描摹的谜面可以是婴孩清澈的眼神,是深巷卖花的姑娘,是青灯古佛旁的僧侣,也可以是农民长满时间皱纹的脸。何为好诗?在诗选中,所有入选的诗歌都无疑指向一条标准——好诗是美和思想的谐奏。

好诗,源于一种生命的真诚。诗不是词语堆砌的泥水坑,词语要没入蕴意的深水才算有力量,不能突兀地、孤零零地冒出来。尽管诗歌提供一种清醒或者酣醉情绪,读者仍然可以读到幡然醒悟、冁然一笑等情绪色彩。写诗是一件平衡技术和灵感的事,对写作技术有着极为细致的讲究。就如本书中安琪的《诗与诗》中写的“诗的距离/太远固然不好,太近/也不行。必须在恰到好处处停下”,我们读诗总是止于初见一刹那,心动于毫无防备,那是一种字从书里跳出来刺中心扉的感觉。

好诗是有动感的,它是美学的短跑,是思想的散步,是语言极限的跳跃。它带着刺客般的杀气,节奏和身段都有利落的弧线,文字和招式从不拖泥带水,它像匕首一般锋利,割破漂浮的意识。任何一首诗歌都需要有重心,每一个词语飞起来,必须落地,否则便成累赘。诗须朝着诗该有的方向倾斜,这个方向可以是意义,也可以是情愫。诗是几条绳拧成的一股力,是几处暗流最终的汇合,是阿麦《橘子》中“三轮车上/拉着 秋天”,是冯晏《依次还原植物的我》中“还原叶脉,与正午的光缠绕着大睡一场”,是贺泽岚《霞光之下》中“母亲的每个脚印,重新安顿着泥土的细节”。

好诗的内部是有声音的,这是诗歌区别于其他文体最显著的标志之一。一首诗可以让人憧憬虔诚,也可以让读者体会堕落与忏悔。多元的声音,让诗歌避免了庸常浮泛。静下心来感受书写者的语调:甫跃辉在《摸黑》中写到“一片枇杷叶落在屋顶,声音是遥远的叩门声/一只猫踩落一片瓦,声音在石头上开一朵肥硕的花/我摸着这些声音走”;大解在《三江叹月》中写到“还不如对着月亮滔滔不绝/把心里话全部说出而身边却空无一人”;陈亚平在《苏轼漫游赤壁》中写道“你再一次唱和陶渊明/诗中刮来空峡的凉气,气势随意而又和韵错落”。你我聆听,发声的瞬间里也包含一种对传统、对当下、对中西文明多重维度的理解。诗歌始终在寻求一种新的表达方式,召唤着一种新的可能,它不仅仅是对母语的更新,也是对心灵观念的更新。

生活中有很多充满蓬勃之气的东西,鲜活、狂野、热气腾涌,它们会让我们热泪盈眶,会让我们明白人之所以为人,会让我们懂得敬畏、懂得牺牲、懂得爱。近几年,我们切实体会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含义,如何定位自身,用何种眼光看待当今中国与自我,应致力于构建一个怎样的未来。品读《在黎明灰色的山脊上》,我们将深切地感受诗歌的魅力不在于单个我,而是以个体经验蕴藏于人类普遍情感中而引起共鸣,这,才是诗的基石。一条条携着情怀和大美的溪流,永远朝向无限的可能性,汇聚成汪洋一片的诗歌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