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不屈者在深渊中拔地而起
《喝汤的声音》与《白釉黑花罐与碑桥》,是我近两年创作的中短篇小说。前者聚焦海兰泡惨案,后者定格北宋皇帝宋徽宗在黑龙江依兰被囚的岁月。新作《碾压甲骨的车轮》是我钩沉东北历史的第三篇小说,以晚清罗振玉所藏甲骨的失散为切入点,主场景是东北重镇旅顺。
这部中篇小说五万多字,不长,但从起笔到定稿,时间跨度八个月。除了日常工作让我的写作时间变得碎片化,无法全情投入,也与我在创作过程中,对它的打量和审视有关。也就是说,我准备的材料有点庞杂,而一条中篇的河道注入太大的水量,容易生患,所以围绕主流,得不时清理浮泛的“浪花”。
同前两篇一样,承载小说的双轨,一条是历史,一条是现实。不同的是,这篇是以悬疑来推进故事的。在历史和现实的双重泥淖中,总会有一些人被迫沉陷,也总会有不屈者在深渊中练硬翅膀,拔地而起,搏击长空。
如果要问我小说中写的最动情的点在哪儿?我会说是那只碾压了甲骨的车轮,我给它装了一颗心,所以它在小说中不仅仅是道具。当我的笔触伸向它时,会有飞翔的感觉。
这部小说以“奏鸣曲、变奏曲、小步舞曲、回旋曲”四个乐章形式来展开,至于谁是“凶手”,我想小说中的两个“受害者”,无论是李贵还是贺磊,都有他杀或是自戕的可能。从心理维度来说,没有凶手会逃之夭夭。所以这部小说有“未完的乐章”,读者可以借着自己的推理“追凶”。
小说之外的收获,是我读了不少论述罗振玉和王国维的文章,感触最深的是,同一事件,比如静安之死,由于作者所处时代和学养境界的差异,所得结论往往大相径庭,让我看到学术的多副面孔,也让我明白小说在书写历史时,有它不可替代的独特性。
《碾压甲骨的车轮》在《收获》发表时恰赶上入伏,愿这混杂着历史与现实的交响,那不该被遗忘的风雨,能给酷暑中的您带来片刻阴凉。感谢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