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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古道悠悠 乐彩纷呈
来源:文艺报 | 杨 红  2023年06月30日08:29

道路文明作为重要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现象,其本质上是一种流动空间,也是一种社会文化的重要载体和呈现方式。

近年来,随着对茶马古道这一人群流动和民间往来之历史见证的再挖掘,更加从空间与时间两方面展现其时空联结,即在形态上表现出历时性的变迁过程。另外,道路交通技术的发展所导致的“时空压缩”,从而表述人类群体间在时间和空间关系上的重新构造,使地方和空间的意义及相互关系发生变化,成为时代变迁的巨大驱动力。“路文化”中的音乐在通道上的流散传播,从移动到流动,往来迁徙的实践者在特定时空行为和社会过程中,延伸其特殊的史地空间、政治经济以及音乐文化等独特而多样的人文脉络景观,形成多种“流”的深层含义和族群关系,带来的是路学视域下“人-声音-空间-意义”的综合实体。2022年9月5日晚,在云南沧源佤族自治县呈现的“山间铃响马帮来——茶马古道民歌展演”,立足茶马古道上诸民族立体化多元音乐文化。若以走廊学、边疆学、流域学等多重眼光加以审视,不难发现整场晚会集中体现了如下三大特色。

一、从“边地”到“茶马古道”:诸民族流动空间的多元史地文化整合。茶马古道分布广泛,主线以川藏、滇藏和青藏为主,支线附线多,主要是我国西南地区以茶叶和马匹为主要交易内容、以马帮为运输工具的商业贸易通道,同时,辐射云南、广东、广西、福建等边疆,沿边优势突出,是对接国家“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节点,是连接南亚、西亚和东南亚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门户。本次展演的四大板块,既彰显了云南边地的各跨界民族如彝族、纳西族、佤族等民歌的边疆文化,也有广东汕尾渔歌所蕴含的海洋文化、广西壮族民歌中的江河文化,以及陕甘宁的高原音乐文化等等,展演中所演唱的茶马古道沿线不同民族的民歌,实为历史上民族迁徙流动的大文化区域在当下的重塑和再构。如广东汕尾地区民系沿海线迁徙,其代表歌种汕尾渔歌从唱词内容、语言与音调都与海洋自然环境紧密关联,颇具鲜明而独特的海洋音乐文化特点,其源头可以追溯到宋、元时期的疍家。汕尾渔歌节奏和缓、音腔柔和,唱词内容大都来源于生活劳作,反映了渔民生产生活方式和思想情感,是疍家文化的代表。这种从历史、地理与音乐的互补角度、特别是将其纳入民族迁徙流动的文化通道内加以统合审视,有助于捕捉跨越时空的实践意义和文化解释。

二、从“民族特色”到“音声景观”:茶马古道上诸民族“多元一体”的整体性展示。茶马古道既是商业贸易通道,也是民族迁徙、交流的文化通道。茶马古道民歌展演,体现的正是中华民族和谐团结的“多元一体”格局。茶马古道民歌展演带来了流动的音声景观,塑造了有意义的空间和文化叙事,有其重要的历史和地理等多重要义。整场表演都是“意义的创作诠释”,而不是单纯建立在某一民族表述的基础上。各族民歌歌手均身着鲜艳的民族服饰,配以各种地域景观复合而成的民族文化生态之大型音像背景,将人、声、景、韵多元因素融为一体,构成音乐主体的多样性,以及地方性、区域化特色,富有鲜明的民族文化身份象征,亦唤起音乐主体与空间的勾连。如第三单元的表演,从广西瑶族《砍柴歌》进山砍柴的山歌、壮族南盘江调表达的男女以歌传情的互诉衷肠、到汕尾咸水歌中展现的渔民热情好客的品质、刺绣歌中咏唱的富有诗意的渔家生活情景、乃至福建的采茶歌,展现出多个不同地方生活场景,但将其纳入统一的茶马古道海洋文化中,构建了茶马古道海洋文化背景下的地方生活与关联。这是当下路文化中各民族在不同空间下交流对话的整体表述方式和意义所在。

三、从“品种”到“歌腔”:茶马古道上民歌艺术的多姿风采。在茶马古道民歌展演中,各民族展示的歌种繁多,音腔丰富。来自茶马古道沿线的云南赶马调、放羊调、玉溪五山腔、彝族海菜腔、拉祜族的古根调、广西瑶族情歌、壮族情歌、广东疍歌、福建莲花褒歌,还有西北高原地区的宁夏花儿、陕北信天游等多样品种争奇斗艳,各民族具有代表性的民歌传承人和表演小组演唱全部采用清唱或民族乐器现场伴奏,有独唱、对唱、组唱、小合唱等多样形式,音乐从单声部到多声部,内容上充分体现了“新时代 新生活 新丝路 新征程”主题,构成茶马古道新时期多样异态的民歌共同体,具有历史性、地理性、区域性和主体性的跨时空建构意义。

今天重新审视茶马古道上各民族音乐的价值和地位,仍需从“路学”大视野,究其民族历史、文化通道、音乐表征、文化再现等多方视域的整合性。透过音乐的微观在场,秉承原生文化理念,挖掘多样的音乐表述样态,不断发现新资源和新景象,搭起古道文明的统合平台,为重塑西南大通道乃至到海上丝绸之路音乐文化贡献力量。

(作者系中国音乐学院教授,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编纂出版工作委员会“民间歌谣”专家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