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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乡情闪耀诗意的光芒 ——读瑶族诗人唐德亮散文诗集《天地间的诗光梦影》
来源:文艺报 | 蒋登科  2023年05月18日11:31

瑶族诗人唐德亮的《天地间的诗光梦影》共收录散文诗123章,是诗人长期以来创作的散文诗作品的汇编,按照题材、主题分为“瑶风壮韵”“履痕处处”“热血英魂”“心灵底片”“春华秋实”“童心不老”“生态诗情”七个部分,其中数量最多的是“瑶风壮韵”“心灵底片”和“生态诗情”。从这种编排上,我们可以大致了解诗人较为关注的领域。

对家乡的关注在唐德亮的作品中一直占据重要位置,这一方面说明家乡对他的成长和发展产生了很大影响,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他对家乡的关心、关注、关爱。家乡的山水自然、历史文化、风土人情是唐德亮书写最多的主题,他甚至把年轻人的爱情、友情和家乡的民风民俗拆分成一个个的小触点,以诗的方式进行多角度、全视角的打量。他也写到了瑶族山寨的变化,使读者可以对他的家乡有更全面的认知。不少作品涉及到当地方言,诗歌对方言的使用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如果不使用,可能会失去一些细微的体验感,但如果使用太多,读者又可能难以理解。唐德亮明白这个道理,他在使用方言的作品后面附上了丰富的注释,使我们在感受独特文化风俗的同时,又能获得良好的阅读体验。我相信,唐德亮在使用方言的问题上是有过纠结和思考的,由于历史和文化的原因,有些细腻的情感,只有通过方言才能更好地表达,而为了让读者能够更好地阅读,他必须在不同的文化之间找到一种可以沟通的桥梁。可以说,唐德亮在抒写乡土乡情方面的尝试,是有益且有意义的。

在《瑶排》《讴莎腰》《汪嘟舞》《格洛档》等作品中,我们可以读到瑶族的历史文化风俗和瑶族人的精神风貌,而在《山寨流韵》《山里人》《瑶山的早晨》《故乡的路》等作品中,我们还可以读出瑶乡的新变,读出瑶山人对家乡的热爱。可以说,唐德亮对瑶族山乡的抒写,既有历史感,又有当代性,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

诗歌本质上是诗人人生体验的艺术呈现,无论什么题材,都是经过诗人情感的选择、心灵的洗礼之后才能成为诗篇的,每一件优秀的作品都包含着诗人的人生底色、情感状态、精神向度。这一特点在“心灵底片”这一部分体现得尤为明显。诗人的情感、思想和人生态度,通过他熟悉的外在物象和事件,表现得更为丰满。他在《爝火》中写到:“我甚至想我也成为一束爝火,因为,我也有心,有血,有肉,有魂,有骨髓……”通过一团小小的火,诗人发现的是真实的人生、有灵魂的人生,是坚硬的骨头。在《生命河》中,诗人说:“生命是一棵树,它总是拼命向上,伸向蓝天,吸取阳光、空气、养分/经受雷暴袭击后,它定然会长成千姿百态的景观”,感受到“生命的可爱可贵在于它是否给人留下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唐德亮对诗人这个身份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在《诗人》中,他多角度抒写了诗人的特点与价值:“另一种光芒/灼灼地,舔破夜幕。/心的燃烧,感情的燃烧,照亮人们的目光。以思想的光焰,进入人们的灵魂。/征服愚顽,洞彻黑暗。……/上帝早已死去,你却不会死。你吹奏不息的江河,弹拨七彩的音符,催生永恒的绿叶,催绽一簇簇心灵的玫瑰。”“光芒”是诗人及其诗歌的核心追求,这种光芒“使少年成熟,使老人年轻,使孱弱者坚强,使贫乏者丰富,使单调者多姿”。当然他也发现了一些人的“鄙视”,这种鄙视是在一种实用文化的语境中产生的,是“实用”对“非实用”的遮蔽与挑衅,“是小草讥笑大树,是乌鸦讥笑凤凰”。优秀的诗人不会因为这些外在的杂音而动摇自己的选择和思考,他们用“穿越时空的声音”,为我们补充“一种高贵的血液”。这是唐德亮的自我追寻与自我提醒,从中也可感受到当下诗歌所面临的困境,而那些坚守者,最终会成为精神的富有者。

在诗人的自我审视中,我们可以读到诗人对一些社会现象的关注和批判,读到对弱者的悲悯与温暖,读到孤独与落寞、悲愤与情怀。在历史的长河中,在宏观的视野中,不同的人生或许能提炼出一些共同之处,但每个人的经历和情感毕竟存在很大差异。在唐德亮的作品中,我读到了他面对人生现实的多种样貌时所体现出来的正直、善良与关爱。

对于生态与环境的抒写,是当下诗歌的重要题材和主题之一。对于具有乡村经历的诗人来说,这种关注是与生俱来的,是从骨子里生长出来的,他们与自然具有一种天然的和谐关系。这种关系打破了人类中心意识,让人与自然相互尊重、共同成长,因此唐德亮创作生态方面的诗,具有独特的优势。他写森林,“森林是飞禽走兽的母亲,也是我们人类的母亲”“浓碧的翎羽,升高了我腾飞的灵魂”(《森林畅想》);写沙漠的变迁,“炎热、干旱的戈壁沙漠变成一个水草丰茂、绿海如浪、花繁果硕、异彩纷呈的世界”“春天在这里生根,开花,铺展,且不会凋谢”(《沙漠奇观》);写人类为保护自然做出的努力,他们藏起了猎枪,“没了猎枪的大森林,天人和谐,万物在自由蓬勃地生长”(《藏起来的猎枪》)。他也写苗圃、胡杨林、沙枣林、湖泊、瀑布,都是为了赞美或者渴望人类有一个美好的家园。从这个角度说,唐德亮写瑶族乡村的作品,有很多都揭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这种意识已经融入到乡亲们的生命里,成为一种文化、一种习惯,体现出对生命的敬畏与呵护。

唐德亮的散文诗所观照的领域远远不止这几个方面。他写过行旅的感受,写过童心的绚烂,写过时代变迁,写过热血英魂,这都是他几十年来关注和思考历史、文化、现实、人生的诗意收获。集中在一起,我们就可以见出他作为一个诗人的视野、胸怀和人生之思。

总体来看,唐德亮是一个对现实生活充满热情的诗人,他的作品虽然涉及到历史和文化主题,但都是结合在他对现实的感悟和思考之中的,其目的是在较为开阔的视野中对现实挖掘得更深一些、思考得更全一些、把握得更准一些。这对诗人观察提炼的功夫提出了较高要求,因为诗歌不是描写世界而是感悟世界,不是现实的摹写,而是情感与精神的提升。

唐德亮的散文诗是朴素而真诚的。他让外在世界以自身的样貌在作品中呈现,不过度雕饰,不过度使用华丽绚烂的词语,不对语言的自然特征进行过多的扭曲变形,读来流畅自然,犹如小溪的流淌,潺潺而来,叮咚而去,溪水与溪岸相互塑形,在语言与情感方面达成了一种和谐的配合。这可能和他的个性、经历、情感方式有关,不需要华丽,只是淡然而自然地呈现自身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