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牛年的挣扎》:那种无法与之对抗的战争
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的一切,其余的全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王小波说。
然而很难想象在一本描述似水流年的杂文集中,“挣扎”会成为一个人内心持久的情感。翻开齐一民的《似水牛年的挣扎》,不难明白为什么这部作品会让许多读者对日常生活产生不安。或许“流年”这个词对于作者太平淡了,于是他补充了“挣扎”——因为他明白真相,生活从没有什么“英雄主义”,不过是一次次挣扎。
《似水牛年的挣扎》讲述了母亲病危期间作者所感受到的痛楚与焦虑。其间充斥着是一帧一帧读书、观剧的日子,也凝聚了作者与母亲之间的牵挂。
该书分为三部分,包括“鼠年诗存”“牛年纷繁”和“写给病危的母亲”。讲述了作者挣扎于家庭、社区、音乐会、公墓、口译精英研修班等处的鲜活的生活。
或许有读者像我一样困扰:如此记录流年与他人分享的意义是什么? 长期浸泡在日常生活中的我们必然会觉得“英雄主义”的人生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而编年体的杂乱隐匿却让人难解。
但我又欣喜地看到有人能在普鲁斯特和梅萨藤之间找到一个位置——不滥情、不评判,只是记录。在满眼的琐碎和细节中,生活的原貌前所未有地罗列。这是对叙事尝试的拒绝。从最平淡的琐碎中延伸出了对生活的超然认知。正如挪威小说家克瑙斯高在《我的奋斗》中写道:“生老病死,食衣住行。这是我的奋斗,也是你的奋斗。”
我希望你也能读他的书,而且一本本找来看一看。就像我们看挪威的“慢电视”。那些“慢电视”事无巨细地记录一切,比如用12小时直播了一堆柴火从点燃到熄灭的全过程,比如直播了一艘邮轮沿挪威海岸线的5天航程。人们似乎没有道理对这类东西感兴趣,但却像着了魔一般沉浸其中。
在《似水牛年的挣扎》的最后几页,作者观看话剧《威廉与我》并心碎地引用其中的语句:“整个世界就是一座舞台,在这世上活过的男男女女,其实都只是演员而已。”进而他悲伤地想到,“母亲如果谢幕,那么,我这个‘儿子’的角色,不也就立即失效? 她演了90年的亲娘,我演了60年的次子”。
《似水牛年的挣扎》中的内省意识仿佛扭曲视觉形象的棱镜,我们也可以透过它瞥见作者的唏嘘。他写道:“说莎士比亚在世时并没什么大名气,甚至他有可能压根儿就没存在过,是个虚幻的人物。”“写小说的人不也是那样吗?”齐一民紧接着发问。“我已经写了29部书了,这部《似水牛年的挣扎》是第30部,它的文字正和母亲的残躯一样逐渐肿胀着、挣扎着,在缓慢地爬行。”
我写的书、我看的书、我看的剧……《似水牛年的挣扎》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些,却同时将阅读写作非实体化,仿佛在现实中阅读写作成了生活自身的盲区,尤其当阅读写作在原则上就屏蔽生活时更是如此。齐一民寄望于记录的可靠,但这一切仿佛又是在说,“我记录的流年”在终极意义上是不应该存在的,即便它真正存在,也只是一个虚构人物的虚构作品。——但除了相信写作的力量之外,的确再无其他留住流年的方式啊!
最后,我们用克瑙斯高的这句话结尾,“这是一场战争,不是史诗般的英雄战争,却是那种无法与之对抗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