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青年“回到乡村”与文化助力乡村发展的命题，很多人都思考和实践过，而在浙江省丽水市景宁畲族自治县，网络文学提供了一种可资借鉴的方式。

01

少年踏过千重浪，回村！

网络文学作家牛凳和同伴们在自己的家乡——浙江省丽水市景宁畲族自治县建了一个网络文学村。村子还没有正式开村，但是基本的建设已经完备，五一前有一场以网络文学文本和概念作元素的探营预热活动。

丽水是牛凳的家乡。从小爱看武侠小说的他在2002年离开了家乡去北京追梦。本以为可以潇洒谱写英雄诗，结果一到北京就被黑中介骗走了本就不多的傍身钱。在火锅店端盘子、在路边摆摊、到剧组跑龙套，为了生存，这些牛凳都干过。也正是在剧组遇到编剧师傅的意外机会，本就喜欢看小说的他和网络文学结缘，十余年来陆续写了《奋斗在盛唐》《汴京上元局》《春雷1979》《长在春风里》《大唐不良司》等代表作，2014年他就读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五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2017年当选丽水市网络作家协会第一届主席，2021年获得第四届茅盾新人奖·网络文学奖提名奖。

荣誉纷至沓来，牛凳也感受到了让自己作为新时代网络作家的责任和担当。“网络文学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这一路上得到过太多人的帮助。我也希望能把更多的价值从‘小我’带到‘大我’。”

2022年7月，通过当地的人才引进政策，牛凳回到了老家景宁畲族自治县。景宁畲族自治县是丽水市辖县，位于浙江西南部，山水秀丽，颇具文化底蕴，这里的畲族民歌、畲族三月三、畲族婚俗被列入国家非遗，“中国畲乡三月三”也被评为“最具特色民族节庆”。

2023中国畲乡“三月三”系列活动之民族文化沉浸式展演 图源：新华社

优越的自然条件，加上政府对群众文化氛围的营造和对文化产业的扶持，再加之有以随侯珠、蒋离子、王巧琳、锦夏末、洛施、耳东兔子、茹若等为代表的网络文学作家群体，丽水市决定在景宁畲族自治县建设畲乡网络文学村，作为市集艺术助推乡村振兴重点项目，列入浙江省文化产业专项扶持资金项目清单，并邀请作家余华题写了村名。

02

探营、夜话，文学是大家的

畲乡网络文学村坐落在景宁东弄畲寨田园综合体，群山环绕、泥墙屋瓦、山中蔷薇、潺潺流水，被自然温柔地拥入怀中。

牛凳介绍，目前文学村拥有大神树屋工作室12栋、作家驿站2幢、文学民宿14间，共享办公空间达400平方米、中型会议室1间，网络文学展览馆1座、大型广场空间1座，已经具备供网络文学作家创作生活、闭门改稿、作品研讨等功能。此外，文学村创办了《文学夜话》栏目，采用线下沙龙、同步直播的方式，不定期邀请作家、编剧、漫画家、文学编辑、独立出版人、民谣歌手、青年演员担任嘉宾，和文学艺术爱好者一起读书，“破圈”分享创作经验。

作家驿站的入口，有一整面墙都是文学盲盒，不同色系的盲盒上印有畲族传统彩带中的织纹图案，有的代表“天长地久”“沟通”，有的代表“田野”“鱼”“民族繁荣”等。参与者完成探营日任务可从中抽取礼物，有网络文学名家签名实体书以及畲乡网络文学村自己设计的帆布袋、胸针、书签、手机支架等文创周边产品。作家活动照片墙和几个放满网络文学实体书的书架旁，有山花随意点缀，颇具人文意趣，这一静态空间让人感受到一种被邀请了解、感受、交流的互动感。

“无极峰弟子，你即将深入秘境腹地……其中散落着不少修炼灵材、宗门秘籍，你可以根据指示寻找，用手机拍下找到的物品，在秘境出口验收。” 4月27日下午，探营日活动展示了一种动态模式的网络文学。参与者领取探营券、玄幻修仙版的身份信息和手环后，沿着路标前往各点位完成指定任务，集齐4枚印章后在终点抽取文学盲盒。完成任务过程中可以参观网络文学展览馆关于网文历史大事记和重要作家作品问题的信息。

通过参与游戏并完成了隐藏任务，笔者第一次感受到网文原来可以身体力行地“动起来”，群山之间的空间置换和玄幻、修仙文的联系带来奇妙的沉浸感，书本、故事和山水一同立体起来，吸引更多人了解和感受网络文学。

探营日当晚，作家驿站举办了一场“文学夜话”，《铁骨铮铮》作者我本疯狂和《重卡雄风》作者晨飒，以互联网下的“工业叙事”为主题，与现场文学爱好者分享了自己的创作故事。对谈的场地并不大，室内坐满了人，晚上有微凉的山风和漫天的星星。我本疯狂谈到自己目前的创作状态，他想为接下来的现实题材创作耐心地沉淀阅历、积淀情感；晨飒则表示自己下一部作品的重点会是属于技术工人有血有肉的生活日常和生命历程。

在场一位职业是交警的读者表示，自己也想写小说，但是难以想象怎么把枯燥重复的日常工作变成有意思的故事。客串主持人的牛凳会心一笑：“你仔细地去观察生活，生活有一天会回报你。最普通的日常里就有故事。”线上参与的观众也发来一个“重生文”式的提问：如果人生还可以重来，是否还会愿意写网文？两位作家的回答都是毫不犹豫的肯定。我本疯狂坦言，自己当初是经过深思熟虑，和父亲经过深入沟通，才放弃了体制内相对稳定的工作，选择自己热爱的网文创作；而晨飒只希望如果再来一次，能更早地开始网文创作，享受其中的“痛并快乐着”。

这场作家与读者之间走心的对话，恰好印证了文学村帆布袋上的那句话——“文学是大家的”。来到这里的人，不论身份职业，无论是静态感悟还是动态参与，都走近了文学。

03

归途有风，只为心中灯火

“其实除了畲乡网络文学村，丽水还建了龙泉市上田钢笔画村、庆元县蔡段彩妆村、遂昌县黄泥岭音乐村、松阳县横坑竹艺村几个艺术村项目，就是为了推动艺术乡建，用文学艺术赋能乡村振兴。”

负责网络文学村活动策划、宣传推广的柠檬是“00后”，她从高中起就喜欢看网文，没想到大学毕业能回老家找到跟网文相关的工作。“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父母在身边，天天吃我妈做的饭，工作单位和家的距离，主要一辆小电驴，通勤5分钟！”当地的青年读者“凯旋不是胖子”参加了文学夜话的活动后也很惊喜：“我看了十多年网文，畲乡网络文学村建了以后，我才第一次见到活的网络文学作家。对我们这些四五线小县城的普通读者来说，这让工作之外的阅读生活、休闲时光变得更加丰富和多元。别人有的，我们也能有，大城市能参加的文学活动，我们一样也有机会参加，一下子改变了小县城十几年来没有网络文学气息存在过的状况。”

近年来，网络文学作为新兴线上文娱形式，获得发展之余也承担起了更多促进“文化就业”的社会责任。从应届生到创作爱好者，不少人通过网络文学创作，不仅实现了自己的文学梦想，还将其作为长期发展的职业。网络文学行业本身需要的孵化、开发、衍生等产业服务激发了新兴职业发展的动能，开辟了更多就业岗位。同时，网络文学进村进县，也为当地青年营造了浓厚的文化环境，文学生活的浸润有一天也能够促进文艺工作者人才队伍的壮大。

这令笔者想到，祈祷君的《开更》中出生于西南地区山村的曲布阿比，经历了诸多困难来到大城市，遇到网络文学才开始有了一线生机，却最终在困顿中猝死，没有更新完的小说中还有他把希望带回给族人的美好设想。而现在，一些年轻时离开大山的游子，经过了种种打磨，眼里仍有光，并且带着自己的视野和资源回来了，他们把更多的可能性带回给家乡——正如文学村的横幅上写的那样：“你读过的书，你走过的路，总有一天都会反过来拥抱你”。

“大山里的孩子最不缺的就是两种品格：敢于吃苦闯荡，坚韧如野草。”牛凳在小说中，塑造过许多有“闯山精神”和“野草精神”的人物，如今在家乡与他并肩奋斗的团队也充满干劲。在中共景宁畲族自治县委宣传部的指导下，《景宁畲族自治县关于促进网络文学产业健康发展的实施意见》出台，制定了多项吸纳网络文学优秀人才的项目扶持和奖励补助政策。同时，畲乡网络文学村和番茄小说、纵横文学签订共建“作家基地”协议，更多的网络文学作家将在田园宁静中休憩沉思和创作，也将带来更多文学能量，浇灌乡土之中的文学幼苗。

在文学村拍的星星

“向星星学习，互相照耀。”这是牛凳给笔者赠书上写的话。

每一种新形式的开拓，都是一种新希望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