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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书写“国之大者” 老藤《北爱》彰显中国风格与中国气派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   2023年04月13日09:18
关键词:《北爱》 老藤

每一项科技创新,都是对深度、高度、速度的一次极限挑战;每一项重大工程、国之重器,都离不开一代代科技工作者攻坚克难、锐意创新的接续奋斗。《北爱》将科技与工业、企业、创业结合,书写科技创新对航空制造业的强大推动作用,讴歌迎难而上、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聚焦平凡人生的奋斗故事。《北爱》写出了科技工作者真实的奋斗状态,而主人公苗青的成长,则代表着千千万万中国新时代科学技术创业者的成长。小说从某种意义上记录了这个时代的变化,是时代精神的一种注脚。

值得一提的是,《北爱》的文本创作在仰望苍穹的同时,也脚踏中国大地,从东北文化和本土特色出发,注重文体上的探索,力求彰显中国风格与中国气派,是展现中国形象、传播中国声音的生动范本。

紧扣时代脉搏的现实主义创作自觉

李一鸣

《北爱》是一部聚焦于中国现代化飞机制造业最前沿的长篇小说,作品塑造了鲜活立体的时代奋斗者的人物群像,当代青年知识分子呕心沥血投身民族复兴和强国建设的奋斗历程,引人慨叹的家国情怀,振兴老工业基地的竭诚奉献,无不令人动容。

女主人公苗青,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因为一个情系父女两代人的情结,一份特殊的“计划”,博士毕业时毅然放弃了最难割舍的情感,在其他同学选择或南下或留学或去一线城市就业的重要人生关头,选择了逆行北上。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为了完成父亲心心念念的“一个人的计划”,更为了父亲那句“一个在地上爬行的国家始终难逃弱国命运”的警示之言,苗青以木兰从军的气度,入职“国之重器”鲲鹏集团。在挂职期间,她带领飞鹰公司生产出独领风骚的小型低空航拍无人机,迎来了个人事业的第一个开门红。在国家级G-31项目中,她当仁不让拔得头筹成为领衔者,虽经风风雨雨,依然日夜兼程,终于如愿设计出隐形超声速飞机,一款被世界誉为“空中幽灵”的飞机,并试飞成功。

人生的黄金10年,于她而言有着别样的含金量,当绝大多数同龄人还在平凡生活中悠然度日的时候,这个注定“海青击鹄”的“天女木兰”,已经在科研创业、职场经营、商场战场、爱情婚姻等等几个人生重大的节点上,经受了几番历练。“一个人的计划”,渐而成为“两个人的计划”,进而成为更多人参与的更宏阔的计划,身负“大国重器”的大东北的奋斗计划:设计制造出一款世界上最先进的飞机。目标有多么宏大,历程就有多么艰辛。

主人公心系父亲“心存高远之志”的教诲,怀抱前辈朴素深沉的初心,在成功研制出G-31的波澜历程里,坚定了信仰的力量,实现着精神的成长。不仅如此,小说在时代发展的宏阔背景下,深情描绘了众多知识分子的日常生活,不漠视生活的艰辛,不回避人性的复杂,不淡化世事的悲欢,将时代大潮中知识分子的历史使命感、时代责任感与勇毅前行的精神风貌,诠释得丝丝入扣,铭写出一代青年科技人才灌注信仰和追求的奋斗史、心灵史。

《北爱》,作品的题目蕴意深切、简洁、饱含深情。北方之爱,北国之爱,家国大爱。主题庄严宏大,结构新意迭出,叙事则诗意沛然。全书10章的标题,从“壬辰·逆行者”,到“辛丑·海清击鹄”,将蕴含中国古老深邃天干地支的“干支纪元法”汇成小说的章回目录,其间的深意可谓用心良苦。“干支纪元法”是以北斗星斗柄所指的方位,作为确定月份的标准称为月令,作品章回目录中“干支纪元法”里的北斗,意指的应该就是作品中的大东北,中国北部。在远古的中国,天干地支的意义均来自于树木,所以其原始意义也被理所当然地赋予了无限生机的内涵。故而可见,作者以其作为小说的章回命名,其中所蕴含的,恰是对历来承担着大国重器的大东北的无限祝福,对引领现代化国家飞速发展的科技与人才支撑性力量的沉实思量,这里蕴含着文学的根与脉,包孕着思想的魂与魄,深沉而新奇,厚重而巧妙。

更为巧妙的是,作者在文中设置的10幅画,名字与“干支纪元法”无缝衔接,作为控制小说进程的最为诗意的元素,既推波助澜,更于次次叠加中完成情节的递进,直至于高潮处点明主题。这无疑是小说创作中颇具娴熟技巧的手笔,并因此将主人公这个当代青年科技工作者的形象,映衬得格外意味深长。10幅画,人生的10次蜕变,事业的10次攀升,命运的10次洗礼,而其背后的指向,则是对中国当代飞机制造业,以至先进现代化工业发展的关照,对东北这片浩茫大地的关照,对所有同主人公一样奋斗在这片土地上的拼搏者“苗青们”的文学关照。

曾经的“共和国长子”,历经多年的发展,似乎依旧在转型中探索,而阵痛从未消失,如何坚守与创新的思考同样从未停止,也许这是作者完成此部长篇的文学动力之一。不过东北、企业,仅仅是一个标本,事实上,这部小说的指向,脱离了地域性的约束,指向的是更为广大的新时代华夏大地上,奔放的理想、奔流的岁月、奔腾的中国,从而实现了美学意义上的升华。这种现实主义书写,与时代的脉搏一同跳动,呈现出艺术地书写“国之大者”的创作自觉,为新时代长篇小说写作提供了宝贵样本。

 

逆行与顺流

刘大先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核心命题,对于“新时代”而言,产业升级、科技创新就是涉及社会发展各方面的关键词。时代的命题作用于文学,虽然未必那么直接,但必然会潜移默化带来创作从题材到观念和形式上的更新。近些年来工业和科技发展的作品明显增多,科幻文学成为热议的话题,显然同整体性语境的变化息息相关。

老藤的《北爱》就是这样一部聚焦当代中国飞机制造业前沿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

《北爱》由人物经历入手,描写了从2012年到2021年10年间国产飞行器曲折演进的侧面。小说从上海交通大学的女博士苗青的“逆行”的毕业选择开始。所谓“逆行”就是她放弃了与男友南下深圳从事地产业,而追随自己的志向,北上前往大连,进入到专门从事飞行器研制的鲲鹏集团下属科研单位909所工作。因而,这个“逆行”实际上就具有了双重含义:一是地理空间上从南到北,从大多数人趋之若鹜的南方逆向到发展亟待转型的北方;二是价值目标上从现实到理想,从欣欣向荣、前景(钱景)似乎更看好的地产业逆向到需要坐冷板凳的科技研发。这两重含义可以归结为从世俗的金钱、名利、物质和个人利益的追逐,逆行向知识、精神、梦想和国家利益的探求。

苗青从909所的学习生活开始,到飞鹰公司挂职,设计出小型低空航拍无人机创收,再到领衔国家级的G31项目,设计出隐形超音速飞机并试飞成功。这10年经历了爱情与友情、科研与创业、经营与管理,联结了学院、职场、商场乃至战场,可以说是成长的10年。支撑她在低谷中始终没有颓废的是“一个人的计划”:“她心头的灯是一个人的计划,具体就是喷气式商用大飞机,目标是让国内干线、支线商飞国产化。” 这是将个人志趣和家国情怀关联在一起的计划,因而并不孤独,而是有来自各行各业的同行者。苗青的成长与导师、朋友、同事、组织的关心与帮助密切相关,从新型无人机到隐形特种飞行器,再到小说结尾接到研制大型多用途远程运输机的国家级项目任务,无不显示出一种在文学书写中久违了的集体主义协作精神。

正是在集体精神的笼罩下,《北爱》虽然颇具所谓时下颇为流行的“大女主”叙事的色彩,却并非性别视角的作品。尽管不乏爱情的情节,但并没有陷入到儿女情长中去,而是将素朴的志同道合、共同进步作为爱情的基础——坚守信念,不懈奋斗才是小说真正的主题。这种情感结构区别于狭隘个人主义的爱情婚恋话语,而将个人情感同更广阔的事业与人生统一到了一起。

因而,情感与事业、个人与社会家国交织为一,形成了南人北上、南北交融、男女合作和多行业协作的暗喻,念兹在兹的是东北振兴。小说中多次出现对“亲爱的东北”的构想、蓝图和实践,从曾经在东北工作过的苗青父母和有过东北经历的导师,到正在东北生活工作的科学家、商人和艺术家,都对这块土地充满感情和美好的愿景,并且在实际中投入到建设这块土地的工作生活之中。

如果从结构上来分析,《北爱》改造了一个常见的文学书写母题:外来者进入某处并使之发生改变。苗青作为外来者到东北,并没有改变其原有生态,而是创造出新的生态,并将自己融入进去。外来者视角被置换为内部人视角,从而让冲突化为融合,外部启蒙转为自我成长。东北振兴在这里凸显为坚守本心又自我创新,从而也就超越地方性,具有了普遍性的中国故事意味。

所以,话又说回来,个人的“逆行”其实是对整体性时代主题的“顺流”,顺应着的是国家总体上的科技与经济转型的大潮流。苗青的父亲本身也是心怀大志、身负才华,却没有机会得到施展的机会,对比两代人的不同际遇,更可以看出个人的能力和成绩正是在特定时代的适当语境与平台上才能得以展示和实现。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的题材虽然是颇为硬核的高科技行业,但是写法上却巧妙地用画家吴逸仙送给苗青的12.幅画暗示了人物未来的憧憬、徘徊期的彷徨、奋进中的激情与收获时的喜悦,并且通过苗青静默时在日记上写下的小诗,对画作和自身的认知进行提点和总结。通过这种刻意的虚构设置,艺术与科技、商业与人文融合在一起,标识了一种经过反省、沉着精进的人生,让人物和他们的生活焕发出理想主义的光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部小说可以视为“东北文艺复兴”的召唤与表达。

 

以文学的方式为时代画像

舒晋瑜

曾经被称为新中国工业摇篮的“老工业基地”,在时代变革中发生了巨变,昔日辉煌不再,工业题材的文学作品也相对薄弱,甚至处于失语的状态。在中央出台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实施20周年之际,东北作家老藤的长篇小说《北爱》具有特殊的意义。

从中国第一部工业题材小说《原动力》起,《火车头》《乘风破浪》等工业题材的优秀作品,显示出工业基地和工业文化对作家作品的影响,邓刚的《阵痛》、肖克凡的《机器》等都是通过工厂的转型,写出了社会的演变。毫无疑问,工业基地是文学的沃土,《北爱》恰恰也正是植根于沃土的优秀之作。

1990年以来,现代化工业进程给“老工业基地”的发展带来了机遇与挑战,给当下的社会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也为作家的文学创作注入了新的活力,提供了新的元素。沈阳拥有全国一流的飞机制造企业,英雄罗阳的事迹就出自沈飞,这位北航毕业的飞机设计师,为了研制J15舰载机,51岁便积劳成疾牺牲在辽宁号上。其实,在大国重器的研制和生产上,像罗阳这样的英雄有很多,与当年“两弹一星”工程的参与者一样,这些人默默无闻地为国家、为民族奉献。英雄是时代最闪亮的坐标,老藤的《北爱》,是一部给时代画像、为英雄立传的作品,聚焦的正是这些闪亮的坐标,在他们身上最能体现时代精神和奉献者的高尚品格。

但是一段时期以来,东北经济发展遇到了一些困难,人口外溢,社会上对东北的一些言论有失公允。老藤了解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深知东北当前举步维艰的原因所在,但他更清楚,东北曾经以她的无私奉献给新中国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今天乃至将来,东北仍将在全局战略摆布上也会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东北不仅是全国粮食安全的“压舱石”,完备的工业体系和密集的大国工匠,也使它成为许多大国重器的摇篮。老藤以他的文学书写告诉我们,《北爱》中,东北是主人公苗青创业的沃野,是她的圆梦之地。

老藤以文学的方式为大国重器的研制者们画像、立传。老工业基地的改革与变迁离不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个人的成功离不开时代因素。老藤的《北地》讲述一个普通的东北干部的故事,表现一个生命临近终点的老人对北地的牵挂,他个人的命运和东北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而《北爱》则是将大学生苗青的个人命运和东北的命运联系在一起。20世纪80年代初期,国家百废待举,经济储备不足,没有国力发展大型飞行器,苗青的父亲“一个人计划”无法实现,一个飞机设计制造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只能去设计冰激凌机,这是时代的局限;国家从2002年开始实施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到了2012年,东北经济结构的调整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国家赋予东北的诸多发展项目接二连三,这就给苗青“一个人计划”的实施创造了条件。苗青的成功,是她个人努力的结果,更是新时代的成功,是东北老工业基地全面振兴、全方位振兴战略的成功。

老藤的创作惯以作品中人物的视角来叙事,让作品中的某个人物担当探秘的导游,带着读者走进属于文学的迷宫。比如《北地》是用主人公儿子和自传作者的视角,走进主人公曾经工作过的30个地方,钩沉抉隐往事,从中寻找答案;《北障》是用当事猎人的视角,表现一个昔日的猎杀者对猎物、对禁猎者、对朋友、对大森林,那种纠结、不甘和人性复苏的复杂心理;而《北爱》则是从女大学生苗青自己的视角,也就是从一个逆行者的站位,来发现东北的质感,感受东北人文,最终靠静默和永不言弃,实现了父女两代人设计飞机的计划。

《逆行者》是贯穿小说的一幅色粉画,这幅画蕴含着苗青的成长密码。与其他同学毕业选择去北上广深或出国不同,苗青博士毕业后毅然选择了逆行,去东北实现自己的飞机梦,这不仅仅是勇气可嘉,更多的是一种执念和情怀。小说中《逆行者》每次出现,都是苗青遭遇困境之时。画中身穿红风衣的苗青是一个背影,读者看不到她的面容,是微笑、是凝重、还是忧虑和恐惧,全凭想象。但面对白山黑水的冰天雪地,红风衣是单薄的,她穿着单皮鞋的小腿是裸露的,她遥望的前方那两个鼹鼠般眼睛的黑点是不明朗的,这一切都是无法揣摩的变数。事实上,苗青圆梦的代价一般人难以承受,她能撑下来,这幅名曰《逆行者》的画给了她很大的力量。

在《北爱》中,爱情和女性的描写也有大胆的“突破”。苗青选择北上,就意味着与男友的关系会出现危机,两年后的分手很自然,相互也没有抱怨,因为彼此没有对错之分,是两个合理性放在一起产生了冲突。苗青作为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感情生活不会那么单调,周围仰慕者不少,但她选择了马歌,之所以选择马歌,除了事业上的相互支持外,是觉得和马歌在一起能放松下来,彼此可以开玩笑,她的社会角色由企业老总还原成了一个可以撒娇的女孩。在恋人面前,能摘下所有的面具素面相对,这是关系牢固的体现。作家怀着敬意和美好的期待去写女性,所以他作品中的女性大都带有圣洁的光环:《刀兵过》中的塔溪道姑、止玉和栗娜,《战国红》中的“柳城双壁”,《西施乳》中的朱成碧,《北爱》中的苗青,都是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们是真善美的化身,让人焕发出对生活的无穷憧憬。

老藤的小说似乎总以悲剧收场。《战国红》的结尾写陈放去世;《北爱》结尾则是马歌去世。《战国红》中陈放去世,是因为脱贫攻坚这场战役能打下来并获得全胜,基层扶贫干部付出了太多的血汗甚至生命。《北爱》中的马歌也是如此,马歌是个民营企业家,他两次企业转型,都是为了支持苗青的“一个人计划”。但这种支持并不仅仅是爱情的力量。马歌的父母都是退役军人,父亲又是海军航空兵,曾经在“轰六”上服役,这个家庭对飞机的情感是有传承的,马歌对苗青的支持,更是一种家国情怀的体现,他的去世,是一种逐梦路上的悲壮爆破,震撼人心。社会进步,精英的作用固然不可或缺,但真正的推动力量来自群众,是千千万万马歌式的人物。

《北爱》是一部富有时代特色的优秀工业题材之作。小说描写的飞行器设计与制造属于国之重器,有着很强的专业性,作者的案头功夫下得很足,对于飞行器设计与制造、航电火控等相关的内容作了文学化的处理,既考虑到保密,又在专业性和通俗易懂之间巧妙地搭起桥梁。

多年的书写中,老藤怀着文学的乌托邦情怀,通过笔下的故事和人物透出现实生活中的曙光。对于大多数有追求的普通人来说,生活不易,实现目标的路上充满艰辛与坎坷,带着伤疤的跋涉者比比皆是,他没有在作品中放大这种悲催,而是选择温情的剖面来描述和解析,更多地诠释人性中闪光的元素,给人以生的热望。

老藤在1978年就开始从事诗歌创作,上世纪80年代曾创作了一大批与改革紧密相连的小说,短篇小说《远东第一犬》获首届东北文学奖,堪称文坛老将;但又因很长一段时间从事思想宣传和纪检工作,似乎游离于文坛边缘。但是多年来,他始终没有忘记文学初心,文学是他情感的港湾,先后出版长篇小说《鼓掌》《腊头驿》《儒学笔记》等作品。进入新时代以来,他的创作开始侧重生态,写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关系。近几年,他又陆续完成了《战国红》《铜行里》《北地》《北障》《北爱》等作品。在忙碌的行政工作之余,能有这样巨大而且不俗的创作,除了热爱,爱文学、爱东北,更与老藤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有关。

老藤在东北生活和工作长达40多年,东北对他来说是文学的富矿,他也一直努力在做一个干预生活的作家,始终保持一种热忱,用有温度的笔书写这片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