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自由地爱，自在地生活！”

《我看见无数的她》交上书稿数月后，一个夜晚，莉老师在群里发来一段语音，大意是新书还需要找出一句话做成书签，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分享出来。于是，沉寂多时的讨论群又重新活跃起来，每隔几分钟，大家就抛出一些短小精悍的句子，比如“地势低微，依然强大”“敞开自己，奔向远方”“成为自己，在男女关系之外”“无穷的远方，无尽的她们”……参与新书筹备工作近一年的我们明白，这些句子都可以称得上是这本书的“精神内核”，任何一句用作题签都是恰当的。

但最终，获得全票通过的却是这一句——“自由地爱，自在地生活！”这短短的九个字浓缩了《我看见无数的她》想要告知读者的一切：你得要成为自己，始终保持主体性；你要大胆地去爱，但不要让爱成为窒息恋人的武器；你要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反思生活中的束缚，并勇敢同此说不；女性天地辽阔，我们拥有无限的可能……无论何时何地，“自由”“爱”与“生活”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主题，因此这句简洁的话才被最终选中，成为我们想要送给读者最真诚的鼓励和最质朴的祝福。

虽然曾无数次接触书稿，但当我重新翻开这本《我看见无数的她》时，我还是惊讶地发现“爱情”在整本书中的占比竟如此之重——在第一章介绍女性视角、女性写作以奠定读者阅读的基础后，第二章女性视角下的21部文学和电影故事里，有7篇直接将“爱”或“爱情”纳入标题，有17篇与爱情话题直接关联，可以说，关于爱情的讨论或多或少出现在了整本书中，与之相关的高频词还有“婚姻”与“家庭”。

或许有人会认为，一本与女性有关的读物大谈爱情是老一套了，但《我看见无数的她》并不意在说明爱情对于一个女人的生命何等重要，甚至可以说，它想要揭示的恰恰相反：爱情或许没那么重要。在对这古今中外21个女性故事的讨论中，作者关于爱情的看法大致可以分成三类：对《敦煌》、电影《BJ单身日记》《卡米耶·克洛岱尔》等作品的讨论提醒那些尚且年轻、还未踏入婚姻的女性，需要时时刻刻警惕“恋爱脑”，查明爱情中的幻觉与真实；《不谈爱情》《鄙视》《革命之路》《廊桥遗梦》等篇章则通过那些拥有家庭、面临“娜拉难题”的女性故事告诉读者，囿于家庭已然负累重重，出走同样会面临许多困境，归根到底，社会没有提供给女性更多的机会，同时还塑造了种种体制和观念加以束缚。但对于女性自身来说，离开或许并不意味着新的开始，能够独立、自主地做出选择，才意味着一个新的女性主体的生成。但书中更多的章节，旨在通过那些超脱、异质的女性形象，比如萧红、三毛、杜拉斯、波伏瓦，让我们看到女性世界的辽阔与复杂，引领读者向着种种未知的可能发起挑战。

在整本书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有关电影《卡米耶·克洛岱尔》和作家杜拉斯及其作品的讨论，这两个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法国女人具有许多相似性，但命运却截然不同。

她们都极具才华，一位是雕塑界的天才，一位是久负盛名的文豪，同样的，爱情缪斯都让她们在年少的时候爱上了比自己年长许多的男人，但卡米耶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毁灭了她的艺术道路，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不知道卡米耶·克洛岱尔，只知道“罗丹的情人”。书中提到罗丹和卡米耶创作的两尊双人小像，这反映出他们截然不同的情爱观，在卡米耶的作品中，“跪在女子面前的男人用双手紧紧拥抱着对方，男人唯恐失去她……这是卡米耶眼中的男人，她幻想男人对她依恋、热爱”[ 张莉:《我看见无数的她》,九州出版社,2022年9月,第162页]。而罗丹的雕塑则超越了肉体的表达，展现出爱情上升为永恒的瞬间：“那个场景超越了尘世，充满了隐喻的气息……你看到的不仅是那个男人和女人，不仅是他和卡米耶，还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和女人”[ 张莉:《我看见无数的她》,九州出版社,2022年9月,第162页]。显然，罗丹的成熟老练不仅体现在对艺术的控制上，还体现为对待感情的游刃有余，人生的阅历让他明白，再浓烈的爱情也不是生活的全部，却能作为创作的灵感和养料，爱或艺术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成就自身，为了让“罗丹”这个名字在历史的淘洗中依旧璀璨。因此，保持自我的罗丹获得了艺术和生命的自由，而把爱情当作全部的卡米耶却再也没法创作出可以超越罗丹的作品，在嫉妒和痛苦中，曾经的天才少女、雕塑界冉冉升起的新星陨落了，她毁掉了自己所有的雕塑，被关进疯人院中了结余生。

同为大艺术家，杜拉斯的感情观近似罗丹，她一生中反复地恋爱，每一段都刻骨铭心，她可以是每一个人的情人，但永远不让任何一个男人的名字凌驾于自己之上，当时间消逝，爱恋中的细节逐渐模糊，她将往事化作素材，用文字构筑记忆的堡垒，以抵抗时光洪流残酷的侵蚀。

“保持自我的主体性”，这是《我看见无数的她》在对爱情的讨论中经常出现的告诫，也是莉老师在学习、生活中对我们反复的叮嘱。我记得在三年前的一次课上，老师提到自己的一位学生放弃读博跟随男友去到他的家乡工作的故事，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但老师惋惜的神情还历历在目。“永远不要让别人替你做选择，不要放弃属于自己的机会！”这是老师对我们的劝告，现在，她把这些写进《我看见无数的她》中以告知所有的读者。

最后，我想要以书中对《第二性》的一段引用结尾：“有一天，女人或许可以用她的强去爱，而不是用她的弱去爱，不是逃避自我，而是找到自我，不是自我舍弃，而是自我肯定，那时，爱情对她和对他将一样，将变成生活的源泉，而不是致命的危险。”祝愿我们都能拥有强大的头脑和强悍的生命力，用爱情为已然丰饶的生命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