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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诗中的关系学 ——简评王宜振童诗《相互对峙的事物》
来源:阳光网 | 黑女  2022年10月12日09:34

诗,其实是处理万物之间的关系的艺术,从语言表达这个角度来说,没有比诗更切近、根本的。正是在这一点上,“境界”对于写作就显得尤为重要,诗与人可以互相成就。

童诗中的“关系学”相对成人诗单纯些,“我”在诗中往往直接出现,自我的份量使抒情性更明显、清澈,但著名诗人王宜振的童诗《相互对峙的事物》却是另一种类型,它直接表达万物之间的关系,是比较少见的以思辨见长的童诗。

事物之间的矛盾(对峙)很常见,诗人着眼于矛盾事物的统一与和谐,用一系列比喻来表达这种特殊的关系,增加了说理(哲理)诗的形象性和抒情性,表现出浓郁的诗意。

首先,相互对峙的事物,双方都会感到孤独甚至无助,但这种状况正是事物存在的根本方式,就像星星,它们貌似离得很近,其实相隔十万八千里(光年)。但它们又都存在于同一个宇宙,具有共生性。在这种必要、必然的距离(对峙)中,万物保存各自的本真,也就是象征着美好的“花朵”。在这里,“花朵”的比喻无关形象,而有关品质,指的是这种独处与共处并存的美好关系。“雕刻”这个动词同样并不具有动作的直接性比拟,而是写意性的。它意味着深入、精密。

这样看的话下面几节就容易理解了。不过诗人素为制造阅读“麻烦” 的高手,第二节中的“蟋蟀的根”是指什么?动物和植物怎能扯到一块?其实这种貌似“通感”的借喻很常见,比如星星和烛光、天空和大海,只是它们具有形状或品性的直接联系,而蟋蟀和根似乎太出人意料。其实,这是借喻的“两级连跳”。让我们在经验在基础上来想象。话说哪个想象不是建立在经验之上的呢?秋季傍晚,只要有草丛的地方就有蟋蟀鸣叫,只要不是单独入室的那只,它们的叫声用“丛”来作量词更合适。如果用“片”,它是静态的,而“丛”是生长、变化的。它可以时高时低,此起彼伏,也可时疏时密,互相呼应。这不是和植物的根很相似吗?

从“音节”、“词语”、到“阴影”,相互对峙的事物在升级,从相互独立式的对峙发展到了制造阻隔和遮蔽,于是,调和它们的中间物也在升级:闪电、节奏、火焰,最后是“把它们印上太阳、月亮和天穹”。

但这首诗的主题仍是那一个:对峙的事物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对峙。诗人调动起丰富的事物和情态来广延、深化这个主题。第一节的中心词是“孤独”,第二节却是“蟋蟀的根”,词性似乎并不整齐,不像有些童诗那样讲究词性的统一。“盘结在一起”“要制成金的叶子”“使它们意味深长”“把它们印上太阳、月亮和天穹”,也不整齐,但正是这样参差和交错,形成这首诗耐人寻味的魅力。

物(名词)在这首诗中出现十多种,它们之间的关系除了对峙,更微妙的其实是经过第三方作用后的和谐(共生)。它们所带来的动词分别是:雕刻、盘结、打制、使、印上。它们的讲究体现在哪里?都像是手工艺人在悉心创作一件艺术品,也正合“对峙”的寓意。

尽管它十分婉转和曲折,“对峙”一词也需要稍作解释,但阅读经验告诉我们,它仍是一首为儿童写的诗,只不过我们需要重新审视一下以往的阅读经验,在关注童诗的真与趣时,是否满足过于简单、直接的表述方式?

朱自清在《新诗的进步》中说:“象征诗派要表现的是些微妙的情境,比喻是他们的生命,但是‘远取譬’而不是‘近取譬’。” 王宜振的“远取譬”多具有这种“两级跳”的特征。围绕一个单纯的主题而色彩斑斓地、深入地表达,可能正适合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更能够满足他们的审美期待,有利于拓展智识的提升空间。

附王宜振的诗:

相互对峙的事物

相互对峙的事物

有时是孤独

而星星

能把它们雕刻成花朵

相互对峙的事物

有时是蟋蟀的根

而黑夜

能把它们盘结在一起

相互对峙的事物

有时是音节

而闪电

能把它们打制成金的叶子

相互对峙的事物

有时是词语

而节奏

能使它们意味深长

相互对峙的事物

有时是阴影

而火焰

能把它们印上太阳、月亮和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