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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阔、豪迈与凌乱 ——高朵芬诗歌的三个关键词
来源:文艺报 | 满 全  2022年09月05日12:09

高朵芬是近年来活跃在北国诗坛上的一位女诗人。她的诗大气磅礴、豪迈奔放,宛如奔腾的河流,空旷辽阔、绵延无边。她生在黄河岸边,长在乌拉特草原,水和大地是她诗歌中的核心意象。她用诸多诗篇书写、赞颂水和大地,如她在《河套之源》中写道:“我曾是你的一只红狐/遥望你,坦荡无垠的大地时/黄河的金岸,伸向远方……”

黄河与草原、水和大地是高朵芬诗歌意象序列中的原点或者原型,其所有的意象和意蕴大都围绕水和大地往外扩散,延伸至宇宙万物。为何诗人如此迷恋黄河与草原、水和大地,究其原因:一方面与诗人的生长环境和生活经验有关,她是黄河的女儿、草原的诗人;另一方面,与古老的自然崇拜有关,在北方民族当中自古以来就有对水和大地的崇拜和敬畏,认为水和大地是生命的起源,是创造生命的基本元素。

品读有关水和大地的优美诗句,脑海中自然浮现出“辽阔”、“豪迈”和“凌乱”三个词,这或许是高朵芬诗歌的美学特征。“辽阔”、“豪迈”和“凌乱”均为表状态的词,表征不同的状态。

诗歌是最接近创作主体生命状态的文学样式。与小说、散文和戏剧相比,诗歌是更多地暴露诗人主观意识和生命状态的语言艺术。所以,我们可以用“辽阔”、“豪迈”和“凌乱”三个词来描绘诗人生命状态、精神版图和美学地图。本文所说的“辽阔”是针对诗歌内涵而言,其诗歌内涵是辽阔的、浩瀚的;“豪迈”是针对诗人情感而言,其诗歌情感是豪迈的、奔放的;“凌乱”是针对诗歌结构而言,其诗歌结构、意象编排是错综的、密集的。

辽阔是一种存在状态。高朵芬诗歌中的辽阔状态来自于空间的辽阔、时间的辽阔和情思的辽阔。诗人在诗歌中构建出来的空间和时间是无边无尽、浩瀚无穷。人类所感知到的几乎所有空间和所有时间,都以不同方式、不同途径参与进诗人所创造的诗歌世界,构建了无开端、无结尾、无边界的诗情世界。2018年,她在作家出版社出版了诗集《一抹蓝》,这一书名给大家传递着诗人的美学追求和审美品格,那便是飘然、辽阔、无垠的诗歌世界,“一抹蓝”,宛如一片云朵、一丝月光、一条河流,象征着一种生命状态。诗人能把所有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所有物象变成诗歌意象,带进诗歌书写,使诗歌内涵更趋辽阔、丰满和浩瀚。

高朵芬是外向型诗人,她所关心和关注的不是人间的小恩小怨,而是宇宙万物或者自然界。其诗作的题目可以证明这一点,比如《一朵雪花的辽阔》《一匹马,以一条河的姿势跑来》等。所以,有人把她划为自然诗人,将其作品划入自然文学范畴。诗人关注自然、书写自然,把镜头对准自然万物,其目的何在?只是表征自然万物的生存状态,还是试图写出自然万物的内在联系,或者表达生态主义思想?或许均存在这三种倾向,但最重要的是诗人寻找自然万物与诗人生命之间的内在联系。也就是说,诗人所寻找的是生命的存在方式和生命的表达方式。以描写外部世界来展现生命状态的复杂性,以书写断裂性来勾勒出自然万物的内在连续性,是高朵芬诗歌创作的逻辑密码。她在《一抹蓝,从一个隐喻的词汇出发》中写道:“是谁的手艺,将我的/北纬40度高原运往远方/一匹马,一峰驼/或者一艘船,在云雾茫茫中前行/我的北国,唱的一支古歌,鸿雁或者腾格里/遮蔽了我的痛苦”。

高朵芬是一位女诗人,但是她追求的是浩然之气、豪迈风骨。豪迈是一种精神状态和情感特质,或者是一种生命状态。从高朵芬诗歌中我们看不出女诗人的小巧玲珑、细腻伤感或小资情调,而是感受到大气磅礴、奔放豪迈的气息。究其原因:一是与诗歌选题有关。她诗歌选题大多来自外部世界,她属于外向型诗人,其关注的不是儿女情长或者女人私密性生活。诗人关注和聚焦的是生命体的存在条件和存在环境,即自然万物和宇宙构造。从这一意义上讲,诗人是与宇宙对话的人,是与自然界交谈者。在这种对话和交谈场域中,诗歌成为对话和交谈的方式,这种交流中没有忧伤和眼泪,只有快感和豪迈。二是与书写视角有关。她是阳光的诗人,她写诗和感受世界、书写世界、阐释世界的视角是向善的、向上的,诗人总会捕捉到黑暗背后的光明、邪恶背后的善良、痛苦背后的愉悦。她是以充满阳光和充满温暖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的诗人。三是与诗人立场有关。很多时候,诗人放弃主体性,融入到宇宙万物之中,以宇宙万物的立场和其存在逻辑,抒发复杂的、不稳定的现代人生存处境和生命状态。从这一意义上讲,诗人是自然万物的代言人和表达者。

凌乱是一种存在状态的表征。高朵芬诗歌结构和意象编排是凌乱的、密集的、碎片的,一切在无序、无章法中随意性组合而构成诗歌构架。她的诗歌中已经找不到整体性、确定性和规定性脉络和框架。在她笔下,宇宙万物的整体性结构正在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凌乱的、碎片的、松散的、随意性的、临时性的结构和框架。所以,诗歌没有了开端,也没有了结尾,或者开端就是结尾、结尾就是开端。凌乱的结构和排序给人带来复杂的生命体验。现代诗为何追求凌乱的、碎片的、松散的结构和意象排序?现代人不确定的处境和现代人不安分的内心决定了现代诗人感受世界、书写世界和阐释世界的方式。

生在黄河北岸,长在乌拉特草原,工作在现代都市的诗人高朵芬,其诗风如同天下黄河,豪迈奔放,犹如古老草原,辽阔浑厚,宛如现代都市,凌乱丰盈。诗永远是灵魂的归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