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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昕:短篇小说的辉煌
来源:《长城》 | 张学昕  2022年08月17日09:25
关键词:短篇小说

苏童在谈及短篇小说时曾说:“古今中外都有大师在此领域留下不朽的声音。有时候我觉得童话作家的原始动机是为了让孩子们上床入睡而写作,而短篇小说就像针对成年人的夜间故事,最好是在灯下读,最好是每天入睡前读一篇,玩味三五分钟,或者被感动,或者会心一笑,或者怅怅然,如骨鲠在喉,如果读出这样的味道,说明这短暂的阅读时间都没有浪费,培养这样的习惯使一天的生活始于平庸而终止于辉煌,多么好!”

当然,如此“辉煌”时刻的莅临,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有许多好的短篇小说可以放在枕边。在契诃夫、欧·亨利、莫泊桑、屠格涅夫、霍桑、福克纳、乔伊斯、博尔赫斯、卡佛、契弗等诸多外国短篇小说大师的文本里,我们早已感受到他们叙述的命题价值和杰出的美学意义。而“五四”以来中国现当代作家中,也产生了许多短篇小说大家,如鲁迅、沈从文、张爱玲、沙汀、艾芜、张天翼、汪曾祺、林斤澜、铁凝、苏童、阿来、迟子建、王安忆等等。无疑,这些中外小说家们的确给我们的阅读和研究带来了巨大的欣喜和资源,我们不时地被这些内涵丰厚、诚挚而富有力量的作品所感动,并且终生难忘。

显然,我们更无法忽略近一两个世纪的外国短篇小说大师们,在这一领域所创造的辉煌成就。举世公认的俄国短篇小说大师契诃夫,他的短篇小说风格轻柔、朴素、从容,体现出无与伦比的现实主义功力,他与欧·亨利、莫泊桑、马克·吐温、爱·伦坡等一道,成为二十世纪世界短篇小说的奠基人物;阿根廷小说家博尔赫斯布满“圈套”的奇诡的叙事,使故事简单而富于强大的内在冲击力,呈现着现代短篇小说表现人类存在与命运的现代叙述的技术力量,他优雅、精致的文体风貌,给短篇小说增添了新的元素;二十世纪后期,美国天才的作家雷蒙·卡佛,在巴塞尔姆彻底革新了短篇小说艺术形式之后,以“极简主义”的笔法,让短篇小说作为可以充分阅读的文学样式获得了新生,其独特的魅力,为当代短篇小说写作增进了痛快的幽默感和强大的驱动力。可以看到,这些前代大师的作品已构成当代中国作家写作的重要参照系和楷模。

中国当代短篇小说写作,也同样在寻求着新的可能性。我们发现,因为作家写作视域的打开和日益宽广的文化、精神背景,1980年代以来,中国短篇小说创作也出现了令人欣喜的变化。作家们逐渐找到了自己与现实、存在对话的方式,形成了各自特异的美学风格。与此同时,在小说叙事上,作家们也始终没有停止探索,许多小说呈现出非常巧妙的构思、结构,语言的可能性也被发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另外,我们看到,一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已成名的重要作家如苏童、铁凝、阿来、刘庆邦、贾平凹、莫言、王安忆、迟子建、范小青、阿成、王祥夫等等,表现出稳定而持续的创造力。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步入文坛的中青年作家,也在短篇小说这个领域悉心探索,为我们贡献出许多让人难忘的精彩篇章,像东西、艾伟、邱华栋、叶弥、金仁顺、鲁敏、王手、戴来、弋舟、胡学文、刘建东、石一枫、张楚、李浩、朱辉、王啸峰、葛亮、蒋一谈、朱山坡、蔡东等等,总是不断有短篇佳作问世,着实令人振奋。

短篇小说的辉煌,不仅在于它体现出来的文本自身发散出精神性力量,它所呈现出的不同凡响的有关人性、良知、美好和爱等心灵层面的情境或困境,还在于能够彰显其叙事艺术、审美意识、艺术氛围的小说理念,以及由此弥散或迸发出的卓越的想象力、虚构力、洞察力和表现力。因此,我们的每一次阅读,都会在短篇小说简洁而浩瀚的结构里,深切地感受到这种文体细部修辞所呈现的美妙过程。由于短篇小说文体篇幅上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细部修辞”实际上就是短篇小说叙事策略的技术层面的基本要求和关键词。那么,从短篇小说写作意义和方法的角度考虑,我们可能就要考量作家如何将形而上的东西转变成形而下的东西,又是怎样把内在的东西变成外在的东西,把心灵的探寻转化为审美的表达。而短篇小说这种文体,或者说,这种叙事艺术面对世界的时候,对一个写作者的精神性和技术性的双重要求会更加严谨。而且,对短篇小说艺术、作家小说观的整体探讨和把握,特别是,对于短篇小说的文本研究,也就成为考量短篇小说艺术的重要端口,也是发现当代短篇小说经典的重要途径。而立足于短篇小说文本分析和文体思考,深入发掘和研究当代短篇小说的叙事艺术,就成为推进、铸造当代短篇小说辉煌的必经之路。

本期推出的作家弋舟,学者叶立文、蒋红艳、苑博的这组文章,就是从各自不同的研究、思考的视角,对短篇小说进行的再思考、再认识。他们或从探究短篇小说写作的经验出发,或从文本分析、评判的层面,接近和切入短篇小说艺术实践的内部、肌理,并做出属于自己的审美判断。

我们期待,中国当代短篇小说创作,必将会有一个辉煌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