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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飞飏》:自我救赎何以实现
来源:《芙蓉》 | 万辉华  2022年08月05日09:30

舒文治的中篇小说《忍者飞飏》是部有些阅读难度的作品,又有些刺激性、异质性,亦如它的篇名,同时带有舒文治所偏好的文本求新色彩,而他到底要表现怎样的深思——似乎隐含着对读者的挑战。

作品乍读让人感觉有些蹊跷,有些缭乱,仿佛在云山雾罩之中,加之作家多用梦境和心理描写,穿插传说和秘籍中忍者的“九字真言”,包括密宗法器及其秘义的暗示,不断考验读者的注意力和发现小说的能力。而当穿越这些重重雾障,这位名“飞飏”的“忍者”落实到了生活中一个小人物身上,是他将自己想象化、神秘化,也即忍者化,在自己和周围世界之间布满了伪装。

叙述者也是主人公“我”身在横店,既当搬运工又做群众演员,小说通过插叙、倒叙、补叙等多种方法,叙写了“我”从故乡清都因融资负债,假离婚后逃离,在佛山、成都、厦门、清远、新疆等地潜逃、奔命,不断寻找安身之地,这其中的遭际,有如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小说抽丝剥茧地写到,“我”从师院毕业后分配在清都县一所山区学校当老师,上世纪90年代的全民经商潮中,耐不住清贫,弃教经商,加之自己暗恋的女老师被银行副行长以“金元”抱走,更加坚定了“我”要成为富商以证自身价值的决心。进入新世纪后,在海外商人房地产融资的设局中,“我”从亲人、同学、同乡、朋友处筹来的资金,变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因无法偿还债务,便效法奸商和昔日同事,一逃了之——是为“跑路”。“跑路”成为了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跑路人”也成为了一个特殊社会群体,此现象既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又考验人性、测试人情,引发生存之问——此路是否有终点?是否能回头?

舒文治在小说中将“跑路人”逼上了绝境,“我”在佛山遇上了“跑路人”的前辈,也是来自清都的熟人、做铜生意的祝某,在祝某的蛊惑下,梦想炒铜期货而一夜暴富,到头来血本无归,彻底破灭了自己尚存的一线希望,企盼时来运转、咸鱼翻身的美梦瞬间化作泡影。在横店,清都讨债公司的黑道人物到来后,很可能窥破了他的隐藏之所,而一个更大的金融骗局已经暴雷……

这些人生变故、人生遭际,这些层出不穷的连环局渐成一种社会现象,值得警惕、反思。小说指向了藏在市场经济活动中的“深水炸弹”,即人性的自私与不诚信,一些不法之徒在法律、法规的边缘钻空子,甚至官商勾结,破坏市场交易的公平与公正,损害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作家舒文治有着深入社会肌理的洞察力,通过市场眩目的放大镜,看到了某些人性之恶、人性的弱点以及社会的纵深。他没有止于社会信息的披露,而是把“我”作为一个自我救赎的对象来拷问,悲哀的是,“我”还没有找到解决路径,或是还没有到幡然醒悟之时,只能“带着自己的故事上路”。

“跑路人”的困境,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经济、社会、法律、伦理的问题,还是要回到法治轨道上来,求得解决的善道。作家隐于小说之中的疾呼与良知虽然不露声色,却有振聋发聩的功效。

为了强化自我救赎的主题,小说还写到了老马、四郎两位在家具店打工的同伴,也是横店的群众演员,他们因各自原因离开家乡,各有心思和人生困局。四郎因开货车过失致人死亡,根据他们所信神的旨意,和妻子一起来横店打工,是来主动赎罪;老马因妻子和他人私奔,寻仇来到横店,在此,他意外发现了妻子和情夫的行踪,酒后说出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打算学梁山好汉杨雄,手刃奸夫淫妇,小说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作家通过老马讲述自身的故事,使得这个精神与现实交叉并进的“逃亡”之旅得到了戏剧性的展开。舒文治发挥了他善于通过对话来演绎故事、写出人物内心挣扎的长项,同时他还着力描写小人物的温情、相互之间的调侃、欢笑和小人物内心深处的善良。“我”床头柜上有两只麻黄麻黄的梨——四郎妻子所给,散发微光,像是静物画一般的人心象征之物,看似微不足道,却有可能阻止一场凶杀。同时,小说还以不少曲笔和看似旁逸斜出的闲笔,探讨了信仰救赎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