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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的海》创作谈:“你赢不了生活”
来源:收获(微信公众号) | 叶昕昀  2022年07月26日09:04

《最小的海》这个名字是小说写到中途时改的,改完后觉得似曾相识,想了一会才意识到是以前常听的一首歌。歌手叫曹方,我中学时候蛮喜欢她,用MP3把她的歌下载来反复听,现在还能完整地唱出几首。

但这篇小说的内容和曹方的歌没什么关系,倒是更像某种遥远记忆的隔空回应。

我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中学时候的很多事情了,《最小的海》这个重合的名字是记忆突然切进的契机,作用类似于某种熟悉的气味或一个相似的场景。从这个名字开始,记忆触及中学晚自习偷偷握在手里的红色MP3,耳机线穿过外套左边的袖子,从袖口抽出,握着耳机头的左手假装杵着脑袋,然后塞进耳朵。这种伪装可以令我们完美地边听歌边自习,并且在老师突然袭击的时候可以极其方便地迅速藏匿,那一刻,大家的动作整齐划一:放下左手,端正坐姿,把耳机线完全藏进袖口。

中学时候一起听歌、偷吃零食、传看明星杂志和畅谈理想的同学现在基本失去了联系,偶尔剩下几个,也只是从朋友圈里隔空窥探一下彼此的生活。每个人都努力在自己所能选择的生活里前行,被日常生活的琐碎和偶然呈现的诗意所占据。我无法得知他们行走于生活之下的内心,倘若能够安然享受当下,当然是进入生活的最好途径。而又假若心有不甘或怀有恐惧,那生活势必要艰难一些。

在这篇小说写作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一直被一种恐惧所缠绕:如果我最终被证明没办法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是否会疯狂到连最基本的生活都要摧毁?大概就是这种恐惧成为了这篇小说写作的契机,也成为小说中何毅这个人物的行为动机。

这种恐惧我想其实源自我曾经对于生活的理解,我曾以为我和生活是对抗的关系,凭借着年轻和鲁莽,和生活来一场交锋,拼个你死我活。这种对抗的姿态使我很长时间处于一种别扭和生硬的状态中,也让我开始了不断的恐惧。现在我的想法当然发生了很大转变,其中的过程很难讲得清楚,这种转变有可能是从我去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具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开始,也可能是在记忆和当下生活的某种割裂中突然产生的颤动中开始,又或许是在某次状态不好的游泳运动中得到了启示:人若是越去同水做搏斗,掀起的浪花和需要耗费的力量就越大,但若随着水给予的力量自然起落,那就只需要花费很少的力气便可一直不间断地前行。

这些可以引出我在小说初稿中的一句话:“或者说,其实根本没得选择。那些看似能够选择的时刻不过都是生活偶现的假象,而人们却以为那也许是改变命运的时刻。李早不明白。没人能明白。”我还在不断寻找面对生活的真相,但至少我现在明白,我和它的关系不是对立不是对抗也不是搏斗,就如门罗在《熊从山那边来》中的一句对话,“你赢不了生活”。而应对之法黑塞已给出答案,他在小说Klein and Wagner中借Klein之口获得了顿悟:“谁曾有很大的信心把自己交付给命运,谁就得救”(Who ever had entrusted himself to fate was liberated)。

以上这些絮叨或许和小说有些关系,也或许无多大关系,但我的创作谈也到此为止了。感谢《收获》,它对于我,就如同小时候每次在墙上标记身高变化时的那种耐心陪伴。感谢我的编辑东越,感谢程永新老师以及其他给我的小说提出过建议的编辑老师们,这些建议和督促让我的小说得以呈现出最后的模样。当然,无论何时都要感谢我的导师,是他耐心的教导让我的小说和写作之路不断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