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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培根工程入选作家研究—— 谭杰:藏锋逆行——谈吕铮小说创作的叙事策略
来源:鲁迅文学院(微信公众号) | 谭杰  2022年05月14日15:17

编者按:为加大青年作家培养力度,加强青年作家队伍建设,自2020年起,鲁迅文学院开始实施“培根工程”青年作家培养计划。每年从高研班及其他培训班中遴选若干名创作实力较强、创作业绩突出、发展前景良好的优秀学员,进行重点跟踪培养,更深程度地介入文学现场和作家成长,力争打造出一批具有鲁院特色的青年作家。“培根工程”致力于帮助青年作家拓宽视野,更新观念,更好地观察、思考和理解新时代,处理中国经验,书写中国故事,去表达描绘新时代下中国人民的内心情感,以文学的方式记录和阐释繁复多姿的现实生活。“培根工程”为入选作家提供资金和师资支持,有针对性地举办作品改稿会、研讨会,做好优秀作品研究、出版、推介工作,助推青年作家成长。“培根工程”是鲁院延伸工作手臂、创新培训方式、扶持文学新人的有力实践。目前已有8位青年作家入选“培根工程”。从本期起,“鲁迅文学院”公众号将陆续推出“培根工程”入选作家研究文章,敬请关注。

内容提要: 近年来,公安题材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深受读者和观众的喜爱和关注。吕铮作为公安题材创作中卓有成绩的一位。他从探究人内心世界的挣扎与执着,从人的平凡的世俗生活,向外部世界拓展和延伸,以平凡书写伟大,书写警察行业、社会现实、时代洪流。以一种在思想格调上“内倾”与艺术追求上“外向”相结合的方式,书写对警察的现状生态和对时代的思考。

关键词: 现实主义 公安题材 吕铮 内倾 外向

作为现实主义写作,中国公安题材文学与其他类型创作不同,在警察行业特有的职业约束和“正义”属性的规范下,既要关涉当下人民警察的工作情势和生活状态,又要关照阳光下和阴影里的社会现实和普罗大众的生活,既要把握艺术分寸,兼有法律知识、警察系统的内部逻辑和细节,又要淋漓尽致的展现警察精神,承担起镜像社会、启发现实、宣扬正义的重要使命。这就要求公安题材写作必须遵循严谨的逻辑和高度的真实,同时兼具文学的丰富性、复杂性和启发性。

近年来,涉案推理题材作品呈井喷状,受到广泛关注的刑侦悬疑题材的文学作品和影视剧频出,其中不乏公安系统从业人员的作品。从素材积累、细节严谨等方面来看,工作在一线的公安作家有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当下公安作家写作中,有的通过纪实手法,还原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案件,进行抽丝剥茧地分析和缜密大胆的科学论证,惩恶扬善,如米可《蚂蟥》;有的紧贴时代背景,全景式地展现出警务改革大潮下人民警察的独特风貌,如程琳的《人民警察》;有的制造烧脑悬疑,通过心理、法医等专业领域最先进刑侦技术、侦破手法,探究罪恶之源,如雷米的《心理罪》、秦明的《法医秦明》、九滴水《尸案调查科》等等。

吕铮也是这样有着双重身份的一位。作为警察的吕铮,从警生涯二十余年,奋战在民警、经侦、海外“猎狐”等办案一线,积累了丰富的警务经验和第一手素材;作为作家的吕铮,凭着对文学的一腔热爱,深耕不倦,高产高质之余,小说创作技艺愈发精进老练,在公安作家群体中已然崭露头角。随着电视剧《三叉戟》的热播,吕铮和他的小说创作获得了新一波的高度关注和广泛热议。近几年,他荣誉不断,2021年底入选了鲁迅文学院“培根工程”,被重点追踪关注。吕铮的成功并非偶然,他特有的叙事策略使其作品在刑侦悬疑作品中独树一帜,并被大众接纳和喜爱;对文学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规划,“力求做到每一本小说都能与之前那本有所不同。”

因公安行业的特点和职责,公安文学成为一种自带“外向”属性的类型文学。当当下主流悬疑推理题材创作在重案轻人进行创作时,吕铮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逆向而作,从探究人的内心世界和平凡的世俗生活,向外部世界拓展延伸,形成了一种在思想格调上“内倾”与艺术追求上“外向”相结合的叙事模式,书写对警察的生存现状和对时代的思考。

一、内倾——探究“人”

契诃夫认为:全部的含意和全部的戏都在人的内部,而不在外部的表现上。1 吕铮的小说创作里,有意识地关注人的命运变迁、人性所向以及人心冷暖,注重在警察故事中突出“人”。他在作品中书写了很多警种,除了我们日常或多或少了解的刑侦、经侦、治安等,他还特意将视野聚焦到鲜为大众所知的预审、视频侦查、字警等冷门警种。

沉潜的平民英雄,造就平凡的伟大。“我在心中编织着一个中国警察的故事世界。这些人物不是美国的超级英雄,而是平凡的人民警察,但每逢危急时刻都会出现在人民群众面前。”吕铮拒绝西方那种个人主义色彩浓郁、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也不着意正面宣扬警察精神和营造感人事迹,平凡是他小说人物的底色,胸怀信仰和追寻真相的超凡努力,赋予了他们打动人心的力量和英雄光环。《三叉戟》系列中,崔铁军经侦经验丰富,却有时为了破案冲动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徐国柱果敢老辣,却有些认死理的顽固不化,有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也有在高度紧张的抓捕路上,听到心爱之人喜欢的音乐而湿了眼眶的铁汉柔情;潘江海能言善辩,擅长心理攻坚,但自己却总在警队和辞职下海之间左右摇摆,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巧舌如簧和庸俗市侩;《名提》中的那海涛,面对嫌犯时缜密敏锐,步步紧逼,工作之外的他敏感多思,甚至有些多愁善感,与爱人分手之后会孤独惆怅,报案人自杀失踪会让他失魂落魄难以平静……吕铮小说里的人物有着普通人身上常见的瑕疵和不完美,他们面对工作和生活的失意也会一时灰心丧气、抱怨牢骚,这些不完美赋予了人物真实的性格魅力。“作为警察个体来说,警察也是有性格的,警察也是有缺点的,甚至也有警察会在繁复纷杂的社会里迷失。但是,警察的责任感已是一个整体的核心思维,一支队伍的凝聚力量,一种职业的高尚操守。”2《名提》中预审员斗智斗勇斗心的同时,也在与自己的良心斗争。工作带来的精神压力和生活中的孤独无靠使人迷茫,“洞悉黑暗,笃信光明”的信条是一束光,照亮预审员们内心每一次的失意黯淡,目标笃定的继续前行。吕铮所塑造的警察群体是将伟大揉在人的内心挣扎与抉择里,在插科打诨的世俗烟火中、在临危不惧、奋不顾身的奔跑中的无数警察中不起眼又最常见的那一些。他将目光聚焦在警察职业的特殊性,重在思考这种特殊性造就的人性的挣扎与心灵的救赎,将戏剧性的高潮掩藏在人的内心和生活的流转中,展现他们的理想与信念。

二、外向——投身时代洪流与“破圈”意识

渺小个体与时代洪流。吕铮的写作直面人在命运遭际中的浮沉得失、窘迫和困境,真实书写警察工作和生活,展现社会现实,透悉时代浪潮的起伏跌宕。《三叉戟》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壮士暮年的那种心有余而力不逮的颓势和中年龃龉,也书写出了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在残酷的刑侦斗争中,他们凭借坚定的警察精神和过硬的警察素养,最终携手克服种种困难,战胜邪恶的强大力量;《纵横四海》则依托世纪之交的时代背景,交代了“三叉戟”三位大有作为的青年时代,他们以纵横四海的意气风发之势起范儿,却不断被时代和现实裹挟倾覆。挫败迷失之后,重新起航,在爱恨情仇、生死搏杀中淬炼成钢。《三叉戟》和《纵横四海》对比写作,展现了警队老一代的“今”与“昔”,昔日经侦精英、如今看门老头崔铁军,昔日辣手刑警、如今巡警徐国柱,昔日预审名提、如今浸濡商海的潘江海。昔日风光不再,面临悬而未决的大案、战友同事被害,他们又重振精神,在现实的百般打击之下,越挫越勇。类型文学中的人物常被放在次要位置来推动情节或衬托主题,成为“工具人”。在吕铮的笔下,我们看到了这一个个人内心隐秘的欲望、情绪和情感、工作之外的平凡生活……吕铮试图通过这些人的内在的挖掘,完成警察形象的立体塑造,重新树立警察作为“人”的形象和被赋予的“英雄”的使命担当,呈现警务工作除恶扬善的义不容辞。“一个经典人物的塑造,往往是因为其个性、命运反映了时代特征,而构建了个体内部的历史感与时代性。”3警察的身份和使命赋予了普通平凡的他们在面对罪恶时一往无前的热血冲劲和勇敢力量,身处激流而自我救赎是对时代历史的真切反映,也是作者对现实生活图景的真切描摹。

寻求“破圈”和创新。在媒体多元化的格局下,随着传统印刷传播的式微,众多作家开始有意调整创作手法,通过影视、网络呈现作品,比如塑造传奇人物、设置复杂的人物关系和紧张的情节冲突,在创作或者改编时突出作品的可视化效果等等。在“破圈”的道路上,吕铮做了很多努力:在写作中一直带有影视化的写作思路;多部作品被影视改编;主动进入科班学习编剧;在影视剧《三叉戟》担任编剧,并且广受好评。《三叉戟》的成功让我们看到,“小鲜肉”以外的中年危机大叔们也可以占领市场。吕铮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向外的创作道路——他的小说有意识地将焦点对准各种类型的警察工作,尤其是其紧张激烈的关键环节,也有意识的不断创新写作素材和方式,人物对白多用带有京味戏谑的口语化市井俚语,插科打诨与义正言辞交织,呈现出一种严肃紧张中夹杂调侃,冷峻间氤氲温情的氛围,尤其是以人物带动故事,贴近时代和现实,好人和坏人的形象层次更丰富更立体,更具烟火气和真实感,拉近了警察与读者大众的距离,更容易产生共情共鸣。

三、叙事策略——“藏锋”

以人为中心,从人的内部向外部伸展,写作和思考与外部世界碰撞、抗争、融合,吕铮采取了一种“藏锋”的叙事策略。首先,情节上,隐藏叙事的大开大合。当下涉案推理题材的小说大都主要通过情节或依靠悬念去推动故事的发展,形成紧张刺激的黑白对峙、敌我较量,调动读者阅读兴奋,辅以事件来关照人性。在吕铮的叙事中,也有悬念迭起环环相扣,但他很少设置故弄玄虚,制造烧脑离奇,而是遵循事理逻辑,注意铺陈细节,贴近时代现实和多样化人物性格展开故事,通过风趣生动的人物对话、多条线索并进等手法,调和严肃单调的办案过程,书写正邪对抗的艰难与正义必胜的信念。其次,人物设置上,隐藏主角光环。他将老中青警察放到一起,在工作中参差对照各显其能、各彰其志,而不单独突显某位为天资超群的破案高手;他书写的是警察的忘我工作和辗转反侧,扎根案情的耐心和决心,互相砥砺扶助,看似微不足道却始终在寻求正义和真相的路上的坚持。暮年仍壮志的老一代警察手把手地将经验传给青年警察,意气风发的青年警察成为警队中流砥柱对抗黑恶势力,办案经验丰富的老一代“大背头”崔铁军、“大棍子”徐国柱、预审“大喷子”潘江海、中年骨干经侦林楠、预审那海涛、刑警章鹏,青年警察小吕等,吕铮把这些人物放置于一个舞台上,使其轮流在聚光灯下亮相:《巴士警探》中的打扒骨干黎勇成长为《无所遁形》中视频侦查的“鹰眼神探”;“神探长”林楠是《三叉戟》里的经侦支队长,也是《谜探》里失去记忆、自我救赎的卧底警察;《名提》里“名提”齐孝石,在《谜探》、《三叉戟》里又作为“扫地僧”一般的神存在短暂出现;“真相小组”之一的潘江海,在《三叉戟》、《纵横四海》又成为三叉戟成员之一;《纵横四海》中的新人物焦雄兵的结局,为《三叉戟》的故事埋下了伏笔……这些人在小说文本中接续成长,在棘手案情中互相协助砥砺,形成了一种生长的人物关系,他们互相交织、支撑,在“海城”这个虚构的地理版图上,构建起吕铮的“警察世界”。

四、小说价值

这样由内向外的藏锋写作,构建起的小说价值,首先是时代性。吕铮有意识地捕捉时代激荡下从警人员的内心冲击和思想波折,以及他们与社会或融合或隔膜的生活状态,对未来的迷茫和犹疑,书写出新时期波澜壮阔的改革大潮,尤其是警务机制改革带来的警种、警务、信息化等复杂而尖锐的公安行业变革。警界里的“老炮儿”、预审员、字警等一个个具体的人的内心情感,在时代现实和工作生活面前经历着纠结与阵痛,成为了情节发展的重要推动力。其次是反思性。歌德曾在《向青年作家再进一言》中说:“要牢牢抓住不断前进的生活不放,一有机会就检查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明我们现在是有生命力的,在日后的考察中才能表明我们曾经是有生命力的。”4吕铮的作品中,不乏对人生抉择和人性的思考和探讨。在《狂探》中,他借人物发问:“作为一个警察,到底是要相信别人还是相信自己,同时我也在自问:自身的价值,到底是要依靠别人的评价,还是自己的判断。”5《谜探》中林楠面临的是“我是谁”,是直面内心、寻找自我,是身份重新确立、自我救赎的问题;《藏锋》中特警队“字警”的谭彦面临的问题是“抉择”,如何面对得而要失的荣誉(名),面对残酷的现实真相,面对人生低谷,吕铮也给出了他的抉择:“真正的成功者是一直以初心指路、不停跋涉、最后到达彼岸的人。谭彦和我,都希望成为这样的人。”6吕铮的“小说充满了强烈的正义感和力量感,传达出一种崇高的人生理念:人们要不断通过艰难的自我否定过程来实现人生的超越与升华。小说呈现出一种心灵探索的深度和力度,这也是它打动人心之处。”7

从事文学创作十八年,吕铮出版了十七本小说,创作势头一直昂扬。我想这与他的从警经历密不可分。他的创作一直持有着自己的节奏和清晰的写作风格。他努力避免重复,拒绝滥用素材,有着明确的方向和清醒的文学认知。“未来是现实主义题材的时代,那些血腥的、奇幻的都会慢慢‘刹住’。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公安题材故事其实都是披着中国警察外衣的‘好莱坞故事’。希望世界能看到可敬、 可爱、可信的中国故事,这也是他努力的方向。”8 他关注当下人民警察的工作和生活状态,传递出对警察群体复杂的生活、隐藏的情感的精准捕捉和个人体悟,记录在时代巨变、命运难测的大幕下,抒写英雄风光与荣誉背后作为“人”的生命个体的落寞、虚空、无力、隐痛,以及努力逆流而上的精神,展现人的成长、抗争、坚守、信仰,完成了精神信仰层面的探求与内在心理的挖掘,同时彰显了人民警察的核心价值观。“吕铮的作品并不是只给公安从业者看的,他的这种独特性在更大意义上说,恰恰表现出了人们在审美需求中普遍渴望着的一种英雄主义梦想,和这种英雄主义梦想在平凡生活中的实现。吕铮凭此而征服了广大普通读者,他的创作可贵地拉近了公安从业者与人民群众的距离。”9透过公安题材的窗口,吕铮对时代和社会现实进行某种反映和思考,也给新时代公安题材文学带来了新的思考。

(作者为鲁迅文学院教研部副主任)

注释:

1 汝龙:《契诃夫论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出版,第224页。

2 张策:《公安影视创作:60载耕耘60载收获——创作回顾》,《人民公安报》2009年09月26日第五版。

3 钟媛:《文学“内”“外”转向视域中的青年创作》,《当代作家评论》2021年5期。

4 歌德著,范大灿译:《歌德论文学艺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575页。

5 吕铮:文学史我的自问与自省——《谜探》创作谈,《十月杂志》微信·专稿 2019年12月02日。

6 张嘉:《吕铮新作<藏锋>展现“字警”人生》,北青网https://t.ynet.cn/baijia/31267459.html,2021年8月13日

7、吴义勤:《时代的眼睛》,《今日民航》2013年05期。

8 刘源隆:《厚积薄发,才有了三叉戟》,《中国文化报》2022 年1 月20 日第 004 版。

9 张策:《试谈吕铮对公安题材文学的贡献》,《十月杂志》微信·专稿 2019年12月02日。

(原载于《文艺争鸣》2022年第3期)

附:

鲁迅文学院培根工程入选作家吕铮简介——

吕铮,中国作协会员,资深警察、编剧、词曲作者。鲁迅文学院第15期、第38期高研班学员。公职在身,业余写作。出版有《三叉戟》《名提》《藏锋》等17部长篇小说,多部被改编为影视作品。曾获茅盾新人奖、徐迟报告文学奖优秀奖、金盾文学奖、白玉兰奖最佳编剧提名、华鼎奖最佳编剧提名等荣誉,被评为第七届北京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

吕铮创作谈:《写作的意义》

小时候喜欢佐罗的人设,白天装作懦弱,晚上行侠仗义,像过了两段人生。长大后误打误撞当了警察,白天缉盗晚上写作,虽与佐罗满拧,但意思却大致相同。警察这个职业很理性,接触五行八作、体味百态人生,大多数的时候都要板着脸挺着腰杆煞有介事地做事。我一度也干得游刃有余,认为那就是自己。但在写作之后,我触摸到了更多的东西,文字是感性的,能飞上天空、落入尘土,能在固态、气态、液态中游走,像镜子一般映出自己,像炬火一样照亮前路。二十岁的时候拿写作当消遣,疲惫时信马由缰,也不管别人爱不爱看,只管讨好自己。之后经历的事情多了,看巨浪袭来、大潮退去,看人起高楼、落尘埃,于是便收起锋芒闭上嘴,用写作去倾诉。再往后娶妻生子、深耕生活,就拿写作当工具,考虑选题、结构、发行量、影视化的可能,挣得散碎银两贴补家用。而如今过了不惑之年,又开始重新审视写作的意义。有时觉得写作像一条船,载着自己漂泊在人生的长河之上,无论顺逆,阅尽风景;又觉得像一只纸飞机,乘风而上、自然落地,静看花开花落,一切顺其自然。但走的远了,就觉得写作像一条路,虽崎岖漫长,但能看到远景,只要在正轨上,就能跬步前行。于是便明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为昨天羞愧,才是最大的馈赠。而写作要求的终身修炼,也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克制欲望、时时自省。所以还会写下去,第十九本、第二十本……等到写不动的时候就自然收笔,将那些出版过的小说放进书柜里,等孩子长大的时候告诉他:嘿,那是我曾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