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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翔:文学内外察疑心  ——短篇《疑心》创作谈
来源:《小说选刊》(微信公众号) | 南 翔  2018年10月22日07:16

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大都耳熟能详一句座右铭:怀疑一切。从起伏的运动、斑驳的生活以及细大不捐的各种感知中——怀疑,而非相信,或深或浅地渗透了大多数人的血液,并指导着我们的判断、处事与为人。怀疑,作为一种科学精神,原本无可厚非,但作为一种日常的行为圭臬,处处弹防,以邻为“贼”,则会大大锈蚀我们的生活品质。

《疑心》是一年前写的一个万字短篇,创作由头来自身边的观察和体认。一个是我们的历史背景,再一个是我们的生活氛围,都提供了一疑再疑的“养料”。小说中大学教师沧水的大姨(养母)无疑是一个过来人,她对外甥家庭的护主情结,似无大错,对一任又一任保姆的挑剔及疑心,也不无缘由。终至于沧水带她千里迢迢去会见当年一道下放过的老友,亦有帮助大姨心理疗伤之意。不料鬓生白发的当事人早已将往事忘却,大姨为避免纠缠也无意追问。终于还是带着心中隐疾,回到深圳。事情的不可完结更在于,沧水的妻子瞻云执意要把他大姨送去新建的社会福利中心,原因是,大姨的重重疑心已经在日常生活中,传导给了他俩的双胞胎女儿。听罢瞻云讲的女儿琼琼对狗狗的怀疑,“沧水心中咯噔一下,缓缓道,你看你,一件小事,你也多疑了不是……”

疑心是否有传染,姑且不论,家庭生活对孩提的影响,则不可小觑。就在此小说写作前后,我观察到不仅50后、60后,其实70后、80后……也有纷纭的“疑心”呈现。偶然与一个多年前毕业的学生闲聊,知道她不仅恐高,而且“恐人”,不仅恐惧陌生人,也恐惧熟人乃至朋友,尤其异性朋友,到了畏惧与陌生人在车上、机上邻座,畏惧与异性朋友搭乘同一部电梯的程度。问题更在于,她不认为这有何不正常,她甚至为自己时时提防以至从未“上当受骗”过而庆幸,她的提防心也使得她从未完成过一次像样的恋爱,尽管此时她的年龄距离向青春挥手告别,已不算太远……闲聊中,我终于感受到,她的这种严重的“疑心症”与其成长的家庭创伤有一定关联。就在我反复犹豫、要不要当面指陈这一点之时,闲聊结束了。看着她踽踽远去的背影,我忧心之余,却也明白,她的疑心,属于当下,也属于她这个年龄。

我还观察到,绝大多数疑心源自不安全感,因为不安全,所以不信任,处处提防,社会疾患与心理疾患互为表里,放大了疑心的源与流。

日常生活的不正常,久之会成为一根柔韧的链条,浸蚀与锁住我们的身心,成为我们思考的起点、生活的准则以及为人处世的方式。小到一个家庭,大到整个社会,如果没有诚实、信任与敞亮的胸襟,我们就很难形塑美丽的人性与美好的未来。

对于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社会,物质的丰裕只是一个方面,不可或缺的还在于心灵的真纯而透明。后者,我以为更难,但愿用文学来辅助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