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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之星 | 桥上听风雨:森林的味道(2022年总第6期)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22年02月18日08:35

本周之星:桥上听风雨

桥上听风雨,本名李相奎,曾就读与吉林省作家进修学院。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萌芽》《民族文学》《作家》等期刊发表小说五十多篇。近几年致力于自然文学创作,创作长白山题材系列散文三百余篇,五十余万字。著有长篇小说《沉沦》童话《智慧妈妈教育读本》并著有长篇报告文学等作品。

 

作品欣赏:

森林的味道

在六月雨后的一个下午,我满怀期待并萌生着莫名的冒险欲望走进小镇附近的树林。

人生需要一点幻想来刺激平凡的日常,就像湖泊需要一场大雨来澎湃它的平静。岁月静好不等于按部就班的日复一日的平庸,平凡的人生因为有幻想才赋予了它一点明亮的色彩,开在悬崖旁的山梅花总是引人注目的。

迫不及待是我此刻最真实的感觉,好像离别森林很久了,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其实,我就昨天没有去树林,因为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和一个上午。中午刚刚停雨,我就兴致勃勃地来到树林。六月的每一天都很珍贵。

六月,是森林鸟儿春情萌动的月份。爱情不仅可以愉悦人类,对鸟儿也是生命中最美好的节日。谈情说爱的鸟儿因爱情羽毛艳丽了,又因爱情歌声悠扬动听了。

我在林缘的灌木丛里就听到了短翅树莺嘤嘤的啾鸣,它的歌声总是让我产生怜香惜玉的心情,似乎森林的鸟儿里唯有它弱不禁风,需要特别关照。我不想惊扰树莺在雨后短暂的安逸生活,绕过灌木丛进入树林,就看见和听见树枝间灰鹡鸰飘逸的身影和婉转的歌唱。灰鹡鸰的性格与短翅树莺恰恰相反,灰鹡鸰活波、机灵,喜欢在高枝展示自己优美的身材和歌喉,它们虽然不是森林里的歌王,但它们喜欢歌唱与朗诵。我的走近和脚步声并没有引起几只灰鹡鸰的惊慌,也许热恋中的它们变得更加开朗与大方了。

可以说,六月的森林处处有惊喜。眼前刺梨花还带着雨珠,开出了梦幻般的蔷薇色,高大的落叶乔木女儿木虽然接近花期的尾声,白色的花朵还是风韵犹存,与刚刚开放不久的黄绿色的山皂角花相映成趣。我站在山槐树下,欣赏一下它蝶形花冠,却很快俯身去看灌木丛中的四枚花瓣的东北山梅花,东北山梅花的花色是一种乳白色,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朴素的白,为暗褐色的灌木丛奉献一抹纯洁。而它附近的狭叶蔓乌头将在八月接替东北山梅花,开出令人羡慕的蓝紫色的花朵。从远处出传来白腹兰姬鹟的鸣叫,它的确是森林著名的歌手,嗓音嘹亮,歌声悠扬,比唢呐声略低,它们喜欢在高树尖上唱歌,所以歌声在森林里传出很远。

我几乎不停歇地在森林漫步,看着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听着不同鸟儿的欢歌笑语,心生很多感慨。那些躲在温室里不闻窗外事的作家们,真应该走进包罗万象的大自然,看看自己的文字在自然山水间是多么平淡无味。在我看来,好的文字应该有森林的味道和颜色,读者看着文字,就能看到红紫色的紫景天或白山蔷薇,或是刺梨花带雨的模样,或是从文字中听到树莺低鸣的轻音与寿带鸟的嘹亮歌唱。文字里有鸟儿、花草树木或某种大自然的因子在里面,那才能算是真正有生命活力的文字吧。

森林有无穷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它的演绎远比人类的文字丰富多彩。我想起八十多岁还在荒野漫步的奥尔森老人,大自然给予他无尽的、独特的灵感,他的文字流溢着荒野的声音、荒野的颜色,散发出草木犀的味道,还有风雪的咆哮与雁群的飞翔之音。

我从树林的一个山坡走下去,朝另一片阔叶林走去。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个不曾到过的林中湖泊,准确来说是一洼水塘,东北人说成是水泡子。它隐匿在沼泽地中央,四周生长白桦、榆树、柞树,还有褐色的灌木丛。

沼泽地池塘的水并不是透明的清澈,池边还漂浮着陈旧的枯叶,那水中的几枚红色的枫叶在阳光下依然如火焰。游动的蝌蚪仿佛在火焰之间穿梭,六月中旬它们成蛙后不久就要奔赴更丰富的森林里生活了。中国林蛙是典型的林栖蛙类,夏季栖息与阔叶林和针阔混交林中,分为上山期、森林生活期与下山期,约在九月中旬以后多群居冬眠于深水区或暖水区。青少年时期,我多在春季捕捉过林蛙,那时我们习惯叫它蛤蟆。

在这片沼泽地里的池塘边我坐到了黄昏。它过于安静,偶尔有蜻蜓飞过又很快归于静谧。它的水面似流非流,风拂过也会出现涟漪,宛如我感觉里不动声色的光阴,走得悄无声息,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又都发生过什么。

我凝视着池塘,就像看见了生命的某个过场。从山谷流来的风丛,带有丝丝缕缕的青草绿地的味道。我想象自己的文字,也会带着长白山的气息走进读到它的人对大自然的感觉里。

 

本期点评1:野水

一个人有着怎样的静心和恒心,才可以跋涉山林,栖居野岭,踩着松软的落叶和湿滑的苔藓,攀援奇峻的悬崖乱石,观察飞鸟的栖息繁衍,聆听流水的潺潺声音?

打开作者“桥上听风雨”的网站作品集,扑入眼帘的几乎全部是连载的《山居笔记》。有几篇没有标注数字的“断层”,《森林的味道》就是其一。

作品集的第一篇是《老家的鸟儿》,貌似作者老家在长白山。松鸡、雷鸟、交嘴雀、旋木雀、短翅树莺、褐头山雀、棒槌鸟、中华秋沙鸭等在一般人听来都极为生僻的名字,在作者笔下有如鸟类科普文章,引经据典地考证古今生存状况之变迁。在观察这些鸟儿的过程里,作者穿越森林,跋涉沼泽,感受了大自然生命的活力,见证了个体生命的涅槃重生。

这一次,是六月一个雨后的下午,作者进入一片森林,意欲感受《森林的味道》。他在灌木丛里听到了短翅树莺嘤嘤的啾鸣,看见树枝间灰鹡鸰飘逸的身影,欣赏到刺梨花梦幻般的蔷薇色,东北山梅花朴素的乳白。他在行走中看见日出的炽烈,又在静坐里体验了黄昏的恬静。森林漫步中碰到的水泡子(池塘)、花草鸟鸣的因子给予了他写下这些文字的灵感。

连载的《山居笔记》近似《瓦尔登湖》,区别是没有像梭罗那样用一年时间,自己打造一座小木屋住在那里。但作者的身心其实已经融入长白山的怀抱里了。他在此看到喷薄而出的红日和蒸腾飘渺的雾气交融在一起,共同绘出了一幅梦幻画面。置身其中,在虚幻与眼前的所见中,真切感受了大自然的韵味。

本期选推的这篇《森林的味道》隽永绮丽,篇幅略短于其他章节。喜欢的读者朋友,可以打开作者的作品集从第一篇开始阅读,全面感知作者笔下长白山森林的“完整味道”,跟着一个纯粹的人在山里或行走,或坐歇,或沉思吧。好的文字钟情于真正的阅读者,就像山崖懂得开在峭壁的花朵,那是心有灵犀的互动。

 

本期点评2:陈月半

仿佛飞鸟,放飞生命

——李相奎《山居笔记》读札

“我凝视着池塘,就像看见了生命的某个过场。从山谷流来的风,带有丝丝缕缕的青草绿地的味道。”

如上风格的文字最近常见于中国作家网的原创频道,来自写作者李相奎的系列作品《山居笔记》。2022年初,李相奎开始与我们分享他眼里的大千世界,于是,来自长白山的灰头鵐、大山雀、柳莺、金腰燕、黑尾蜡咀雀、太平鸟、寿带鸟等天空中的精灵走进了读者的视野。他如此钟爱这些自由的生灵,愿意不厌其烦地记录它们的形态,它们的故事,以至于我看到系列中偶有的关于芨芨草、山猫、青羊的标题,都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一种未知鸟类的名称。李相奎眼中的鸟儿很有生活:它们“一起筑巢,一起轮流育雏”(鳞头树莺);在南来北往中驻足停留,“很会享受人生”(黄雀);即便是声音不那么美丽、身形较小的鸟类,也“在草地或河岸跑跑跳跳”(金眶鸻),分外可爱。显然,作者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在更大的分类上,李相奎的创作当属大自然文学。四十年来,我们对这一文类已不陌生,许多作家以大自然文学作品更新着读者对文学的理解:远方有《瓦尔登湖》的作者、享誉天下的文章巨擘梭罗,近处有具备高度写作自觉的作家苇岸、知名的自然文学与生态批评学者程虹、生态美学理论大家曾繁仁、大自然文学先驱刘先平,以及李相奎的同乡、“长白山作家”胡松林。区别于其他文学题材创作者,大自然文学及生态文学的写作者不光要沉浸在为美而想的纯净世界中,还需要经常折返回现实世界,通过在微距中观察所写自然对象,并发掘自然对象的“日常生活”。花草树木随风摇曳的身姿都各不相同,要把鸟兽鱼虫的神态、情绪和行为写得惟妙惟肖,更须长期观察与积累。读罢作品不难发现,李相奎绝不是一个独坐案头的文抄公,每一次与自然相遇于他来说,都有特别的心灵颤动——

为了追踪灰脚柳莺的踪迹,五月中旬的头几天,我专门到深山老林里寻找它们的栖息地。(《灰脚柳莺一家》)

我是第一次在长白山遇见这种鸟,感觉特别兴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跟踪,发现了它筑在树枝上的圆锥形巢。(《白丁香与寿带鸟》)

我俯身凝视它们很久,渐渐懂得一个浅浅的道理。我与芨芨草一样,只是林中的一株其貌不扬的小草。(《心灵与芨芨草》)

水面似流非流,风拂过也会出现涟漪,宛如我感觉里不动声色的光阴,走的悄无声息,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又都发生过什么。(《森林的味道》)

在森林的辽阔之中,《山居笔记》的文字仿佛就是作者笔下的飞鸟,放飞生机勃勃的生命。颇为可贵的是,作者还在自然里发现了自己的渺小、人类的渺小,并以不自卑的韧劲收获了达观,这也让他的文字在“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之外抵达了“可以兴、观、群、怨”的境地。诚然,大自然文学的价值不仅限于打破人与社会关系的书写范式,更在凝聚自然道德、培育自然文明。而在自然环境的危机普遍性地存在于人类的生存环境之中,并由外向内地侵蚀文明的精神领域时,我们更需要这种坚韧、真诚、善良并具有反思力的大自然文学,作为提醒或警示:“越过高山,跨过流水,我们终究还是要远行。”

 

了解桥上听风雨更多作品,请关注其个人空间:桥上听风雨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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