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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人间现场 书人性传奇 ——从李约热《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谈起
来源:中国民族报 | 冯艳冰  2022年02月08日16:22

李约热是一个有方向的写作者。他从写作之初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腔调,并一直葆有他原初、朴素、地道的白描叙述。他最新出版的小说集《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标志着他的创作进入加速发展时期。

2018年4月至2020年5月,吴小刚(李约热本名)到广西崇左市大新县五山乡三合村扶贫,任驻村第一书记。驻村扶贫的700多个日夜,他与当地群众从最初的陌生到后来的相融相亲,李作家这一人物形象也在破冰中日渐显现。《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正是基于李约热这一段扶贫经历创作的,包含《八度屯》《家事》《喜悦》《捕蜂人小记》《献给建民的诗》《三个人的童话》6个中短篇。让人意外的是,前4篇小说都写到了“雨”这一日常而又永恒的意象。首篇《八度屯》描写了李作家初次进村的情景:“这个时候是春天,下着细雨,八度屯在李作家眼里新鲜醒目。”李约热来自乡村,以写作出道,凭着不俗的文学成绩进入省城。当他作为一名扶贫干部再度下乡时,乡村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时代的新工作,有了更多新要求,但也面临更大的挑战。到了《家事》,春雨又是另一番景象:“春天,八度屯的雨水开始有了重量,米粒一样,落在美珠搭的塑料棚上。”小说在沉重中开场,因为塑料棚旁是美珠老公的坟墓。《喜悦》中,雨水更是在小说的第一句便跑了出来:“雨水把路都泡烂了。”猪肉涨价,一对新婚小夫妻要操办婚宴,全家上下大费周章,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捕蜂人小记》中有一对结婚、离婚、再婚的夫妻:“那年春天他们第一次结婚,雨水正盛。”情感的丰盈和对未来的期盼溢于言表。“从野马镇民政助理赵俊能手中接过结婚证,两人就冲进雨里。”之于两位新人,雨在这个春天是甜蜜、是浪漫,是对爱的加持。

掩卷回味,我们被小说中或新鲜醒目、或沉重悲伤、或浪漫喜悦的各种春雨打湿了一遍。在以往的文学作品中,雨是常见的意象,以“雨”为作品定调的也并不少见。当代作家毕飞宇就曾对李商隐的《巴山夜雨》进行过细致而绵长的精读,以为这短短的四句诗里竟有一个长篇小说的容量,诗中的雨像人类的内心,悄无声息而又暗流涌动。古诗看起来写的是雨,实则是时间、是孤独与寂寞的长夜。雨是上苍赐予的自然极品,它利万物、启心智而添趣味,李约热熟悉它、喜爱它并善用它,这一艺术形象同时也让这部小说有了更多言不尽意、立象尽之的文学意味。

南方的雨带来燠热潮湿的记忆和体验,它所蕴含的文化特征,或许是李约热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艺术底色。以此为线索,倘要回过头去追溯李约热的写作源头,不得不去检索他自己描绘的文化基因图:狭义的乡村——城市——广义的乡村。

成长于桂西北乡村的李约热常年微醺于潮热的南风中,焦躁不安和上进积极的分子布满了他的人生途程。最终,岭南乡村人情往来的习俗,让他兼备了质朴的生气和柔软的情义,蓬生麻中自带勃勃生气。李约热认同一个人成长环境的重要性,以为面临的人事、所历经的过往,在漫漫人生路上都可转变为不同的生命密码。因此他认为,一位作家骨子里散发的是什么样的光,就写出什么样的东西。

能够印证这一人生心得的自然是李约热的文学作品,从作品中密集出现的文学意象,同样能窥见他的审美取向和个人反思。两年的扶贫工作结束,李约热奉献了《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他用最朴实的语言,书写出一个个动人的故事。不论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过往,还是扶贫工作时所亲历的刻骨铭心,这些都在他柔软的心底留下印记,并以一个写作者强烈的共情,在作品中将其诠释出来。

创作这部小说,李约热丝毫没有蹭热度的心理,因为在情感的天平上,他以为恒久以来我们向这片土地索取太多,写作只是一种回报的方式;在艺术逻辑上,他交付的是本真的信任,用真心、真情与村民进行情感的交流,开展行动上的帮助。中国社会本身就是乡土性的,他从乡村到城市再回到乡村的经历,实际上也证明他一直在乡村文明中穿梭,不管他写什么样的故事,表现怎样的人物,最本质的都是关注人性及其命运。

可以说,《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为当代作家如何理解与书写现实提供了一个范式。我们从中看到,进入创作成熟季的李约热,正携岭南之气,呈人间现场,书人性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