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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柔软,你要善良 ——读壮族作家李约热长篇小说《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
来源:广西民族报 | 李路平  2021年12月10日14:59

李约热《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脱贫攻坚临近收官之时,李约热(笔名)剪去一头长发,成为驻村第一书记吴小刚(本名),参与到崇左市大新县五山乡三合村的脱贫工作中。他满怀热情,却行事低调,在广西文联的工作群里,很少看见他的身影,但每次下乡入户时,他都守候在中巴车旁,面带微笑地等着大家,问候寒暄,然后开一个行动前的小会,看见他,便感觉亲切起来。

三合村群山环绕,树木葱郁,距离南宁一百多公里,李约热就是在这离家三四个小时车程的地方,驻村工作了两年。那段时间总是见不着他,我也只在工作需要时,才会主动联系他,对于他的繁忙我当时知之甚少,虽然知道他们总是加班加点,甚至通宵工作,总非切身体会。直到他的新作《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出版,才从他的字里行间,读出了第一书记工作的琐碎和艰难,更读出了一个作家,面对乡村世界时,内在的柔软与善良。

这部长篇小说,由六个中短篇构成,犹如六扇窗口,让读者得以一窥野马镇八度屯157户人家的喜怒哀乐、隐秘过往和现实波折。这些故事,是基于他作为第一书记,通过入户走访,再经由一个作家的虚构重组,最终生动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在小说里,“李作家”甘作村民的“减压阀”,为他们排忧解难,借由作家的笔端,“李作家”发挥了更大的作为。赢得民心的“李作家”,从清理“刘松柏”家侵占道路的旧砖头开始,到解决“忠涛”的贫困户身份,再到帮助“不成用”的“绍永”走出房间参加劳动等,这些对村民来说最实际的“好处”,让“李作家”从被排斥的“你们”变成了“可以拍肩膀”的领导,这既是作家或知识分子的理想,同时也是他反抗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的现实作为。

作为一个满怀深情并极具真诚的作家,除了处理工作的认真负责,他更留意的是人的内心世界,那些情感流露出来,便是“人脸上的晨昏”,它们“最是惊心动魄”。可以说,《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所记录的,全都是他所见的“人脸上的晨昏”,不论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过往,还是扶贫工作时所亲历的刻骨铭心,这些都在他柔软的心底留下了印记,并以一个写作者强烈的共情,在作品中将他们的苦难与深情、顽强与乐观诠释出来。“李作家”成了野马镇八度屯的一份子,体味着“瑞明”作为一个“被血缘勒住喉咙”的父亲的爱与忧虑,体味着“建民”卑微的自尊里包藏着的刺目生活和家庭责任,体味着“美珠”的愤怒、期盼和隐忍,体味着“胜男”的不甘、“忠原”的苦心和一家人的喜悦,体味着“王八蛋赵洪民”与“前妻”的兜兜转转,体味着“刘明”“张选”在“钟强”强烈的善意指引下,在偏僻乡村演绎的“三个人的童话”……李约热用最朴实的语言,书写出一个个最动人的故事。这些不幸的人与家庭,在他的笔下获得了一个“人”应有的尊严,他对苦难的叙事,在诙谐中赋予了深沉向上的力量,是一种真正的贴着人物在书写,体味着痛楚与喜悦在抒情,同时也是用最感人的方式在呼吁,这群人值得被认识与铭记。

尤其让我动容的,是李约热既作为吴书记,同时又是李作家的双重身份,现实里的缺憾在写作中弥补。现实中“老黄”给刚好周末回城的他打电话时,因为语言的不通而留下遗憾:老黄的孙子因为玩切猪菜的机器,切下了自己的三根手指,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小说中他让自己及时发现了受伤的孩子留下的三根手指,并发疯似的把它们送到了医院,最终让这个两岁孩子的手得以保存完好。这种“补偿性”的写作,在虚构中弥补了作家在现实里的过失,流露出了作家的善良与柔软,并让读者在阅读中补偿了他们期待的情感。

李约热始终将目光聚焦在底层人物的悲欢离合,他的前一本小说集《人间消息》亦是书写了这样的一群人,比如“龟龄老人邱一声”、“情种阿廖沙”、债主“杜枫”等,可以说他笔下的人物谱系都是一以贯之的,有着人身上的闪光和毛病,尤其是底层民众生活中的坚忍、沉默、“滑头”、沉沦和期望,还有善良,他们共同构成了“野马镇”的精神场域,不断拓宽着它的边界。这种长久的“凝视”,让每一个读者都感受到了他深沉的温情和深切的目光。

《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是响应国家脱贫攻坚战这个特定时期出版的文艺成果,这是一个作家的使命,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但也完全可以当作李约热延续《人间消息》风格的一部全新的纯文学作品,在对现实的挖掘中愈加深广,也愈加动人。扶贫给予他充分的生活体验,写作便让那一段岁月生动鲜活起来,他过往的焦虑早已化为动情的文字,如临其境,是历经惊心动魄后,留给我们隽永的回忆。

当下的作家应该怎样理解与书写现实,李约热的《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