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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土豆的红灯笼》:关于儿童文学的“当下性”与“现实感”
来源:中华读书报 | 孟繁华  2021年11月06日12:36

一部有当下性和现实感的小说,写出了乡村中国变与不变的辩证法。

儿童文学作家谢华良,是一直生活在基层的文学创作者。因此,他有丰厚的生活阅历和积累。多年的儿童文学创作经验和成就,使他成为东北乃至全国最有影响力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他曾先后获过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白山文艺奖等多种奖项;特别是《陈土豆的红灯笼》,同时获得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和第十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

《陈土豆的红灯笼》是一部书写乡村留守少年生活的小说,这一内容读者应该耳熟能详。几十年的乡村变革,极大地改变了整个中国的面貌。这个巨大的转变,是从前现代向现代的转变,是从乡土中国向现代中国的转变。它的划时代意义已经并将在将来会进一步得到证实。但是,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这个巨大变革的背后也隐含着巨大的隐痛,我们在很多书写乡村中国的文学作品和其他资讯中曾不断被告知。《陈土豆的红灯笼》在题材上并无特别之处:15岁的陈土豆,父母进城打工,他自己上学还要照顾父母送回来的年幼的妹妹,他要照顾因父亲而疯了的母亲,然后再把在外生病的父亲接回家。对一个15岁的少年来说,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如果小说仅仅写了这样一些场景和内容,那么,小说与我们常见的关于乡村的“底层写作”并没有太多差别。甚至可以说,“底层写作”有更多悲惨的人与事。《陈土豆的红灯笼》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谢华良在不回避乡村生活仍有很多困难的同时,更书写了面对困难不畏惧不沮丧的有志少年。陈土豆不仅挑起生活重担,而且乐于助人,友善乡邻,教育妹妹并在村头树下办起“转圈的教室”等等。这一个少年形象,既是写实的,也是“童话”的。陈土豆的善与爱,有乡村中国古风的传统依据,同时,也有作者对经典儿童文学学习和借鉴的结果。应该说这是一部特别值得我们认真总结的好作品。

当然,我的兴趣不在于如何肯定这部作品的诸多优长,我更感兴趣的,是谢华良何以能够创造出《陈土豆的红灯笼》,或者说他是用怎样的创作意识和生活积累孕育了这部作品。首先,这是与另一种世风世相构成对话关系的小说。如前所述,社会变革带来举世瞩目的福音,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特别在思想道德领域,在价值观方面。很多作品以夸张的方式为世风世相的不尽如人意雪上加霜。谢华良则反其道而行之,以理想的方式塑造了陈土豆的阳光、乐观、善良的性格和品质,让我们看到了生活中积极、正大的面相。在具体的结构上,有一实一虚两条线索特别重要,这两条线索强化了小说的趣味性和可读性。实的线索是陈土豆和毛驴的关系。在乡村,人和牲畜的关系是除了人与人之外最重要的关系,特别是在前现代社会,牲畜是生产力的一部分,也是核定个人资产的重要依据。因此,陈土豆和毛驴分分合合的关系,既有喜剧性,更具真实性。陈土豆和女生春妮的朦胧感情,写得若即若离似有还无,其纯净、真挚一如童话般感人。

分担艰难,乐于助人,积极向上,渴望爱情,是少年陈土豆成长道路上基本的思想品格;对人性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处理,是小说提供的另一个有价值的经验。我们过去对儿童文学的理解显然是有问题的,比如,对潜在读者的想象和设定,读者多大年龄段,他们有怎样的阅读趣味等。对不同年龄特殊性的注意没有错,大人和孩子的审美趣味以及理解力肯定有差别;但是,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儿童文学对普遍性重视的缺失,也就是对人性普遍性重视的不够。一个有说服力的例子是,中外经典的儿童文学作品,不仅是儿童读物,同时也是读书人一生的读物,那里有儿童文学的特殊性,但更有人性的普遍性。比如基本的价值观,一定是爱与善,一定不是仇恨、冷漠或自私自利。对于乡土中国,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基本的价值观没变,这个价值观就是陈土豆体现的价值观;这个价值观幻化到乡村美学,就是爱与善的美学。情感的深度,就是陈土豆的美学深度。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陈土豆的红灯笼》又是一部有当下性和现实感的小说,它从一个方面用文学的方式表达了乡村美学的魅力。

另一方面,是谢华良对乡村的熟悉,对笔下人物由衷的热爱。他在一篇创作谈中说:“儿童文学也可以表现丰富的社会生活,表现复杂的成人世界。关键是用什么样的视角,或者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小说中,陈土豆和毛驴的故事是第一主线,由此引出陈土豆和父母的故事、陈土豆和妹妹陈小鱼的故事,陈土豆和乡邻的故事……陈土豆用他的善良和担当,化解了一个个矛盾,凸显了道德的力量。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化,但公道自在人心。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和主人公一同成长,我和守护在陈土豆身边的毛驴一样,感受他的沉默和乐观,感动他的执着和坚守……过年了,陈土豆的红灯笼在雪天升起来——那一刻,我让毛驴的脖子戴上一串新铃铛,我和主人公陈土豆一起泪流满面。”我相信读过《陈土豆的红灯笼》的读者,都会相信这是发自谢华良内心的诚恳。

《陈土豆的红灯笼》是吉林出版集团推出的“谢华良金色时光系列儿童小说”的第四本。所谓“金色时光”,用谢华良的话说就是少年之光、时代之光、文学之光、成长之光。“多年的农村生活经历使他对那片土地有着深刻的了解,有着深沉的爱”,才有可能使谢华良用他用他别具一格的笔致创造了陈土豆形象,它极大地丰富了当代儿童文学的人物画廊。“少年强则中国强”,百年前任公先生对少年的祈愿为一代代有志少年所践行,谢华良用《陈土豆的红灯笼》回应了任公先生的少年中国说。世事沧桑,少年依旧。《陈土豆的红灯笼》就这样写出了乡村中国变与不变的辩证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