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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的乡村叙事 ——读苗族作家聂洁散文《我在老鸹林——驻村帮扶手记》
来源:文艺报 | 龙潜  2021年11月05日08:23
关键词:聂洁 乡村叙事

在推出系列“非虚构”专栏之后,2021年,团结出版社出版聂洁散文《我在老鸹林——驻村帮扶手记》。作品封面上印着土地和河流,以及这样两行文字:“这份特殊的生活,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注定成为不可磨灭的生活印记。”

老鸹林是贵州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村寨,作者聂洁以扶贫队员的身份在此生活了两年,用散文记录了这个山村的地理空间和人文生活,用朴素的文字在广阔的时代背景中保存了生命的体验。

不管从政治经济角度,还是地理和文化角度,老鸹林皆是远离“中心”的边缘所在。聂洁以亲身介入的方式,用从容的语言呈现老鸹林历史、生态、文化、社会等方面的现实状况,力图用一种客观的理性态度,再现老鸹林真实的社会现实,以及追寻被忽略的边缘历史。在中国社会的进步中,聂洁相信,人的奋斗精神和心底的美好与善良是永恒的。

非虚构文学的诞生,有其时代因素,也是文学自身的发展需要。现实生活的种种景象,其精彩程度已经超过了作家通过想象所创造出来的文学世界。聂洁的散文通过本真呈现老鸹林的现实生活,以一种自我审视的姿态,揭示出社会现实背后的文化机制与文化关联。《我在老鸹林》的文本内容,建立在两年间大量的田野调查和生活感悟的基础上,利用精巧的构思,串联起大量的人和事,构建起别具一格的文本结构。

在散文中,聂洁以“我”的视角去看待社会现实,呈现了一个过去与现在乃至未来相交融的乡村,表现出了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中国乡村的社会状况。然而她并不满足于呈现,而是力图寻求一种客观的叙事立场,在文本中,她大量直接描写了真实人物,让真实人物作为历史的讲述者,而她自己则作为一个旁观者,以记录的方式来面对现实,反思现实。在这样的叙事中,聂洁的立场始终是中立的,她站在客观的立场,去还原现实的真相,挖掘现实背后的社会历史意义。

无论是面对历史还是现实,非虚构写作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积极主动、现场直击式的介入性的写作姿态。它强调民间立场、个人视角和对原生态生活细节的展示。聂洁的散文也具有这样的特点,所表现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学性,而是非虚构文学所特有的文学性。这些文字不仅是写一个村庄,写这个村庄中的人,更是表现出强烈的问题意识,即在中国社会的发展中这个村庄何去何从。

一个村庄是一个地域。地域是一种自然空间和社会空间的结合体。作为自然空间,它可能会因为某些因素影响而出现相应的变化,但不可否认,相较于社会空间,它是较为稳定的存在。作为社会空间,地域是社会成员与社会文化的承载所在。不同的地域会形成不同的地域文化,反作用于生活其中的社会成员。创作者受到地域文化的影响是丰富而深刻的,或隐或显地表现在他的文学书写中。西北大漠多是呈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而江南水乡多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景致。在聂洁的散文创作中,老鸹林独有的丰富多彩的地理环境,培养了她自然、灵动的文学气质。

对于聂洁来说,老鸹林不仅仅是地理空间、物理空间,还是心灵空间,她从中获得了精神的引领。口传文学和民间传说是贵州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都成为了聂洁的写作素材和书写对象。当下民间文化有边缘化的态势,聂洁的书写,唤起了人们对民族文化的关注。地理地形给老鸹林带来了丰富而独特的物产资源,形成了这个地方特别的生产生活方式,进而形成了独特的民风民俗。这些人文资源不仅是聂洁的写作资源,更是她写作风格的重要成因。

从文化意义上说,老鸹林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区,同时也是汉族与少数民族交融地区,地理和文化上的双重边缘性,使得聂洁笔下的老鸹林独具特色。

在聂洁的笔下,老鸹林是明亮的、从容的、进步的。

在聂洁的笔下,老鸹林也是暗淡的、仓促的、慌张的。

当“现代”作为强势的社会意识形态进入传统乡村时,人们难免会感到迷茫、慌张、无所适从。聂洁用文字勾勒出了老鸹林民众的生存景象,他们生活在城市与乡村的中间地带,生存现状也处于中间地带,既没有完全消化现代文明的要义,又丢失了过去的生活。聂洁通过对乡村的景观描绘和对乡村民众生存景象的描摹,展现了一种传统与现代有所冲突的乡村现实。

面对这样的乡村社会现实,聂洁通过她的行走和文字,表达着她的思考:如何才能在时代发展进步的同时,保持文化的独特性与多样性?面对社会的进步,不能一味强调优胜劣汰,而是要观照一切文化,让文化融合汇聚,这是聂洁的散文带给我们的启示。

聂洁出生于1960年代末,其人生的种种经历,都内蕴在她的作品气质中。出生成长地域和所受文化滋养的特殊性,使得聂洁对于边缘地带的非主流文化十分关注,而她所接受的文学熏陶,也使得她能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上去看待边缘文化,思考社会和人性的嬗变。虽然只是以一地一隅为空间,然而在主题意蕴上却具有了普遍性。在作品中,聂洁展现了自己强大的还原能力,她的散文有一种“回到现场”的亲切。她用一种非常朴素的方式,以丰盈的细节还原了个人历史,但她的书写又不止于个人,她念兹在兹的是文学是否有可能在广阔的时代背景中保存我们生命的体验,表现和推动中国乡村社会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