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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李浩和他的神性《奇迹》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李鑫  2021年10月31日20:51
关键词:《奇迹》 李浩

对于一个热爱寂静的人,他与大多数人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体现在一种场景里,场景里有来回行走的我们和安安静静躲在角落偶尔抽烟的李浩,从构造来说,我们反复打磨着场景,奔来奔去,似乎想把这个场景转化成我们的一部分,而他不是,他任由场景浸润、消融,最后成为场景的一部分,在某一句语言消失之后,在某一根香烟熄灭以后,你看到那雕塑一般的寂静和充满违和感又有些桀骜不驯的眼神,似乎又来自有场景,又超出这场景之外。或者我这样说,对于一个被场景打磨出光芒的诗人来说,李浩有他独特的神性,这种神性一部分来自于他的内敛、温良之品性,一方面来自于他超世出世之精神,以及那些平凡又有独特魅力的语言,从中迸发的独立信仰。

下面从五个方面举例李浩诗歌的神性写作:

1.内敛式的隐喻,塑造辽阔之想象场景

比如你到一个陌生之地点,立于塔楼之下,或悬崖之边,临于陌生化之场景,又有许多新鲜的反省,这种反省你尚不及清楚地明白到底来自何处,要去哪里,但是你开始了反省。比如“神的肤色因风忧郁,鲜活。”《奥德修斯之旅》,“你的血液,仿佛荒野石碑上 湿淋淋的地名。”《少女葬礼》,“夜行。我带上时间,我的棺材、疾病的性格和身上的月光。”《复活节》,“他终将投身于火。他已习惯别人看不见他。”《绝对之我》。

2.内敛式的情绪隐含,构造冷峻而颇为悲壮之文风

某种层面来讲,写作终归是情绪驱动的,甚至说,无情感之文字无接触之必要,而颇为张扬之激昂或悲壮,相比于隐含式的写作,后者的力更大,类似一座火山常年不动自巍峨,也让你深知终有爆裂喷薄之一天。这个时代我们需要更多的隐喻,更多的隐含,但永不会丧失“真”之情绪,而只是加深表达。“他头脑里的斧子,不停地劈砍,冰封的大海。”《绝对之我》,“我站在湿淋淋的杉树林里,贫瘠的乡村在我的血管里结冰。我吐出肺叶上,晶莹的冰粒。”《私人日记》,“我在所有人的后面,看着一群火把,将你带到不再属于我的世界。因此,我错过了田埂上,秋天的草。”《葬礼》,“我们站在那里默视老人,和他手中捧起的死婴。”《日记》,“这是飞向我生活的鸟。生活给了我太多的恩赐,我的世界,存活于启示之中。”《旅人》。

3.颇为宏大的场景构造,烘托独特的审美指向。

朱良志曰:美学之根本,是给人带来一种自由的精神,一生得大自在的自由。类“暮春者,春服既成,童子五六人,冠者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李浩诗歌中各题材写作,场景构造,也是为了体现一种神性的自由。为了这种自由,他的场景颇有特色。“天空对我翻了脸,太阳一直在监视我。大地也是,他轻微的一个翻身,就淹没了所有生灵。”《死亡之诗》,“待我租下的天空还没偿还之前,让风里的君王安静,我想动笔,让神影响我心里的淤泥。”《盛夏》,“太阳带着基督的信进屋,啊光芒,他点着了事物。世界于某天,任何一个地点,好像一本书打开。”《雪屋》,“必须从雪开始。划破长空的流星,已经回到黑暗的胶囊之中。”《舌根》。

4.反省式的悲悯,有疼痛感的审美指向,通往“真”的途中

余虹有云:有几种现象展示了本真生存,比如畏、死亡、良知、罪责。简述如下[ 余虹:《思与诗的对话》,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56-61页]:

1)畏与死

畏是对人本身的虚无的畏,人茫然不知所畏,但畏着。人在世界上,本身是全无支撑的深渊,没有神、没有上帝拯救,从无到有,全靠自身的挣扎和决断,谁能不在这深渊中不寒而栗呢?人之所畏者:自由、责任、高贵。尼采说上帝死了,人一无所靠,正是揭示了人所经历的根本之畏。畏将人抛向本真生存,从日常的沉沦里拯救出来,敢于面对,勇敢承担。

在面对死的时候,更深刻地把自己赤裸裸地推向本真生存面前,直接切断了与非本真生存的联系,只有死之人自己赴死,而不是别人,“死”将个别性生存摆在赴死者面前,彻底地呈现了为常人所忽视的本真生存。

2)良知、罪责

畏与死将常人栖居的“家”化为乌有,良知与罪责则将无家可归者引向本真的家。此良知并非心理学、神学和生理学的意义,乃是基本的生存方式,是人的一种本真的现身情态、领会和言说。良知的呼唤就是诗意的呼唤,并非将自身呼唤给常人,而是从沉沦的常人处,将自身呼唤给自身,是自身对自身的呼唤,呼唤者和被呼唤者都是人本身。

“一声呼唤,不期自来,甚至迷乎意愿”[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第329页],良知的呼唤让人本身意识到自己是有罪责的,罪责乃是人本身的一种“天职”,在良知的呼唤中,人意识到自己没有承担责任和命运,是有罪的。

这种阐述可以引申为诗人天生忧虑和不安的来源,在本真生存与非本真生存之间徘徊,在诗人的沦陷与自拔之间,在良知(诗意)的呼唤与负罪感之间,正是艺术创作的起源。

李浩诗歌中有我反复引用的“真”的指向,这种“善”之美好,带着生与死的反省式书写,在为了一种自由之“真”而努力,他一直在通往“本真生存”之途中。“我在火中逐渐接受 爱是我们最高的喜悦,也是 最深的愁苦。”《私人日记》,“我跟在火把的后面奔跑,被举起火把的人淹没。”《葬礼》,“秋天是柿子树上长出的耳朵,神让她回到了秋风中。”《秋歌》,“我的眼中,海水已经堵住了,这座城市的所有的路口。”《午后》。

5.余音

烟缕尽,冷秋高过桦与杉,秋风的利刃飞快划开这个世界又由我们的善念和欲念缝合,有某些光芒掉落大地,或者一无所有。而远去之白鸽子从这个爱吃乳鸽的小镇逃离,带着毕加索式的想象和祈愿。这是类似李浩式的场景布局,以及他寂静而反省的审美追逐,虽诗歌中陌生化会造成特拉克尔式的冷距离,但这不影响月光依旧在金属上打磨出神秘之幽光,亦所谓特立独行之神性之美,或神性之《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