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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流淌人性之光的乡村舞台剧
来源:文学报 | 杜文娟  2021年07月11日10:37
关键词:陕西作家 乡村

我认为,《那人》是瑄璞的超越之作。在此之前她的中短篇小说,多以女性为主,主人公虽算不上白富美,也多是外表光鲜的衣食无忧者,尤其是中年女性的寻觅与倾诉,追求与绝望,抗争与沉沦,为青春作别愁绝,为婚姻背叛伤怀,为事业失落无奈。《曼琴的四月》《故障》《骊歌》等等,无不光晕与挣扎四溢绽放,以她特有的细腻敏感,直面人性的卑微、丑陋与不堪,绵密而勇敢地展现给读者。

《那人》的主角则连正规农民工都算不上,靠打短工养家糊口,有妻室有孙子,每天骑着电三轮,走村串户刷墙粉,看似粗糙普通的中原农民,却演绎了一场隐忍高热的情感大戏。弥足珍贵的是,这部万字情感小说,丰盈盎然,随处流淌和洋溢着人性之光,伦理之美,方言之趣,更像一台乡村舞台剧,现实中国书写。小说是人类的秘史,同样适合此文本。

小说依然保持了周瑄璞正面进攻的扎实和锦缎般的温良。细腻、真诚、磅礴,是几代陕西作家的集体特征,年轻的女作家们毫不逊色,她的《多湾》《日近长安远》就是很好的例证。作家最高的荣誉,是为文学画廊增添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选取什么样的人物,也窥见作家的立场和品质。为了渲染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悲壮和豪迈,作者有意设置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方增加了女英雄的故事性和艺术性。许多爱情故事里,男女主角被模式化,职场、青春、剩女、另类、高富帅、离异者、失意者等等。瑄璞赋予建勋儿女双全,天伦承欢,身体康健,足见她的仁慈,也考验作者的功力。只有打硬仗,才能写出新意。

事实证明,这位没有离开土地的勤俭农民,跟于连和黑娃一样,是个有女人缘的正常男人,打工期间对女主人产生了情愫。中年男人建勋只在思念按捺不住的时候,才拨出电话,尽管聊的是家长里短,却格外踏实温馨。秋风浩荡,夕阳恢弘,日渐憔悴偶有失眠,不想刮胡子的他,终于痛下决心,不再给那人打电话,只把她装进心里,可又在她儿子结婚的时候,发个红包随礼,对方也客气地接收了。对于这样的处理方式,既符合主人公的生存环境,也贴合中原乡村的人性真实。

作家的修为总会渗透在作品中,传世之作大多会留一抹亮光和慰藉,甚或希望,为苍茫世间点一盏明灯。贾府家道败落家破人亡,作者让贾兰考取了功名。即便是霍乱流行的大灾之时,马尔克斯也为耄耋之年的两位爱人,安排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一艘大船,一个爱巢,一轮朝阳。

文学自然离不开文化,《那人》生发于中原,字里行间弥漫着浓郁的仁义伦理气息,这是绵延千年的华夏文明之一部分。《那人》也展示了乡土中国现实百态,人们在饭店吃饭发个朋友圈,到县城负一楼逛超市发个朋友圈,视频通话,网上购买机票。到了机场,每人戴个口罩。同去新疆干活的七个人,有四个不想坐飞机,而选择火车,再咋说便宜五百块钱,现在火车也怪快的,三十六个钟头跑到乌鲁木齐,而你干啥事,三十六个钟头能挣五百块哩?女婿外出打工,大儿子在外干活,每年回来一两次,闺女和儿媳妇常年一人带着个孩子,年轻轻的,白天黑夜就这样一个人,真让人操心。

这些看似枝枝蔓蔓的乡间闲话,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充盈着《那人》的鲜活与生动。十多年前瑄璞在收集《多湾》素材的时候,每年都从古城西安回到河南老家,2020年在老家定点深入生活,与亲戚邻居吃住在一起,感受着火热的生活,也怜惜一些人与事。她曾不止一次地说:感谢家乡那片厚土。

(《那人》周瑄璞/著,刊于《芙蓉》2021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