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在传统中国转变为现代中国的过程中，最关键的是有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诞生，最关键的是有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等先进的知识分子，以及将他们汇聚在一起的北大红楼。海江、凌翼的长篇报告文学《孕育》讲述的就是中国共产党在北大红楼“孕育”的故事，以及北大和红楼诞生的过程。

北京大学的前身京师大学堂，是戊戌变法的产物，变法失败之后，慈禧把变法的所有新政统统废除，唯京师大学堂因“萌芽早”而得以保留。在义和团运动中，“京师大学堂先是义和团的据点，后又被外国侵略者以胜利者的姿态进驻。经此两度浩劫，大学堂建筑损毁，藏书楼的图书被扔进了水池，教学仪器和设备荡然无存”，文中详细梳理了京师大学堂及其管学大臣孙家鼎、许景澄、张百熙等人起伏跌宕的命运。辛亥革命之后，1912年，京师大学堂更名为北京大学，严复出任北京大学首任校长，但他没有到任。1912年12月，何燏时接任北京大学校长，“北洋政府教育部为减省经费，几次要停办北京大学，将它并入天津北洋大学，遭到何燏时及全校师生反对”。1914年1月，何燏时辞职，胡仁源继任。在胡仁源任内，北大开始兴建沙滩红楼：“由于学生数量的增加，北京大学的校舍日益紧张。一九一六年九月，在北洋政府无力投资的情况下，胡仁源校长商请教育部同意，与比利时仪品公司签订贷款建楼合同，决定在马神庙本街东口外一块学校用作操场的河滩空地上兴建预科学生宿舍。”“两年后，大楼建成启用，因其外观主体所用砖瓦为红色，于是习惯上被人们称为‘北大红楼’，又因此地原为河滩，所以也被称为‘沙滩红楼’。”——在这里，作者将一所大学的曲折命运与旧中国风雨飘摇的历史结合在一起，让我们看到在国运衰微之时，仍有一代代知识分子在薪火相传，从传统的旧体制挣脱出来，构建新的体制与思想空间，为中国保留着救亡图存的火种。

1916年12月初，胡仁源辞职，月底，蔡元培任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就任之后，聘请李大钊为北大图书馆主任，陈独秀为文科学长，也将红楼改为教学办公用房。“红楼为中西合璧建筑风格，西式罗马柱大门和建筑立面以西洋风格为主，木窗和屋顶融合了部分中国传统建筑造型。在此后的数十年里，北大红楼以其体量和造型一直都是北京城最有现代气息的建筑之一”，“北大红楼的崛起，将见证中国近代史上的一场风雷般的青年运动，也将容纳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等一大批传播民主科学进步思想和马克思主义的先驱者，中国近代史上一场风云际会的伟大交响乐章从此在北大红楼拉开序幕。”

此后的故事就是我们熟悉的了，《新青年》、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新旧文化的激烈交锋，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一直到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作者以北大红楼为主要舞台，记录了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等共产党人在北京的革命活动，以及蔡元培、胡适、鲁迅等新文化运动重要人物的事迹，以翔实的资料、饱满的激情和生动的笔触，再现了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展示了历史选择中国共产党的必然。

作者掌握的史料全面而细致，比如我们通常更关注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长后聘请了哪些新派学者，而较少关注他辞退了哪些人，文中写到：“英文系的青年教员徐佩铣道德败坏，品质低劣，蔡元培首先将这个害群之马裁撤出校。对那些托驻华使馆介绍进来的滥竽充数的外国教员，蔡元培顶住各方面的压力，一律解聘。自一九一七年三月起，蔡元培陆续辞退的外籍教员有克德来、燕瑞博、牛兰德、斯华曾、伦特、纽伦等，其中多数为英籍教员。当时，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曾出来干涉，威胁说：‘蔡元培是不想做校长了。’北洋政府外交部和教育部也多次来函，指责北大处置不当。蔡元培没有被恫吓和指责压倒，明确回答：‘本校辞退各教员，系按照合同第九条办理，毫无不合。’最终，通过有理有节的斗争，攻克了外籍教员辞退难这一堡垒，保障了北大聘任和辞退教员的自主性。”通过这一史料，我们不仅可以看到蔡元培更全面的人才观，也可以看到他的勇气与担当。比如我们都知道鲁迅是北大校徽的设计者，但不知道他也是北洋政府使用的中华民国国徽的设计者之一，还专门撰写了《致国务院国徽拟图说明书》一文。再如我们都知道十月革命的重要意义，但不知道十月革命爆发当天，北洋政府驻俄国公使刘镜人就给北京政府外交部发了电报，而且“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刘镜人连续发报回国，报告俄国革命进展。” 这些重要史料既还原了历史现场，也丰富了我们对历史的认知。

作者在行文中摇曳多姿，将史料、趣闻、议论融为一体，展现了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风采，陈独秀、毛泽东、梁漱溟、胡适、邵飘萍等人跃然纸上，在这里我们仅举一例：“谁都知道，李大钊有一把大胡子。那个时候，蓄胡子似乎是一种时尚，但将李大钊的胡子和列宁、恩格斯、马克思的胡子做一个比较，就很有意思了。马克思和恩格斯两人的大胡子几乎成了一种共产主义的象征；列宁蓄着小胡子，与下巴翘起的胡须形成映衬，这成为十月革命领导者的标志；李大钊的胡子像两把刷子，个性鲜明，这与他一脉相承继承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衣钵不无关系。”这里的角度新颖独特，议论妙趣横生。

在这里也涉及到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描写中国共产党的“孕育”，以北大红楼为中心舞台是否合理？我们都知道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和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但其前提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是先进知识分子的翻译、介绍和传播，而当时的北大红楼正好提供了这样一个包容性的思想空间，所以这里选择北大红楼不仅是合理的，也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表现。北大红楼连接古今，融汇中西，孕育了中国共产党，也开启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征程。通过《孕育》，我们可以回到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重温我们党喷薄欲出的光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