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匍匐在生活的田野里 写出心中的美好 ——马占祥对谈马慧娟
来源:中国民族报 |   2021年05月14日11:12
关键词:马占祥 马慧娟

回族作家马慧娟出生成长于曾经“苦瘠甲天下”的西海固,从驴背上的辍学少女到农民作家,她扎根乡土、深入生活、深植时代,擅长用沾泥土、带露珠、冒热气的文字讲述乡村故事、表达人民本色。《出路》是马慧娟今年完成的最新力作,是一部讲述马慧娟自己在党和政府移民搬迁和扶贫政策的扶持下,不屈奋斗、追逐梦想,逐渐实现人生价值的长篇自传体小说。近日,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获得者、回族诗人马占祥应本刊编辑部邀请,与马慧娟进行一场对谈,从作品《出路》出发,共同探讨新时代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的使命担当。

——编辑手记

用“我”的故事反映时代的故事

马占祥: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西海固地区。这里山峦遍布、沟壑纵横,缺水少雨。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喝的、用的都是地下的咸水,夏、冬两季积攒点雨雪水,还要省着喝。《出路》这本书全景式地展现了宁夏生态移民搬迁的场景,写出了新时代移民生活的真实情状。你是亲历者,对这次大移民有切身体会。写这本书你是如何考量的?

马慧娟:《出路》其实是一本自传体小说,里面有很多事情是我个人的经历。贫困曾是西海固地区的主题,我们在地域的限制中似乎不仅没有生活的出路,也没有精神的出路。而西海固的贫困也一直牵动着党和全国人民的心,党中央进行多方探索、尝试之后,确定了移民搬迁这种扶贫模式。历史证明,这种模式是能够让我们摆脱贫困的。

我个人亲身经历了大搬迁的整个过程,也在这种模式之下活成了别人眼里的“传奇”,走出了大山,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所以,这本书用我的故事反映了西海固人民的故事、这个伟大时代的故事,同时也体现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在这种背景下,我写这本书是自然而然的,我的呈现也是真实的。希望读者能通过其中一个个人、家庭和村庄的变化,看到整个国家翻天覆地的变化。

马占祥:这本书中,“我”由一个懵懂少女到为人妻、为人母,是你自传性质的成长经历。一个农村女性从喜欢读书看报,到开始自主地创作、出书,上了鲁迅文学院。你的经历对于很多读者来讲,具备了苦难的因子,应该有更多的解读和呈现。但你反而很平静地消解一些苦难因素,用一种温情的、心怀感激的语言去叙述过往和当下,甚至呈现出更多的喜悦和感激,这是一个作家应有的情怀,也是一个民族应有的情怀。这样一种情怀和情感的来源是什么呢?

马慧娟:我认为这份情怀源于我对生活的体悟,以及对这片土地上无数个“我”的亲近和反思。苦难是一直存在的,它也因此造就了诸多的辉煌和历史的高光时刻,正可谓非苦难不成长,非苦难无成就。作为一位书写者,我们不应该刻意强调苦难,更多的是应该发现苦难中的希望和喜悦。在我周围,生活着诸多和我一样在土地上讨生活的乡亲们,他们从来不怨天尤人,只要今年的庄稼收成好,牛羊多了三五只,家人平平安安,他们就很知足。正是这种满足感,给了我很多的力量和思考,让我直面苦难、对抗苦难,这也是苦难带给我们的另一种希望之光、大道之光。

乡土写作要俯下身子去看新的农村

马占祥:生活无处不在,生活的经验无处不在。一个写作者必须要有敏锐的感官。我们身处壮阔的北方,一场风沙拉开四季的帷幕,冬天又以透明洁白的雪花结束,其间既有微小精致的美好,也有烟火四起的粗粝。《出路》这本书中既有对周边植物的描绘,也有对操持农务、获得收成时情绪的表达。这种乡村的生活情状或许已被城市生活遗忘,但依旧是我们生活中实在的场景。你从多民族聚居的西北小城走出,后又作为作家和全国人大代表走进首都北京、上过央视。这种反差和对比引发你哪些思考?

马慧娟:不同的地域,衍生出的文化不尽相同,去的地方越多,我对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理解得反而越深刻。相较而言,这里的土地固然贫瘠,自然环境固然恶劣,人的思想固然闭塞,但也有独特的自然风光和风土人情。这里的人们热爱国家、团结同胞,敬畏土地、安身立命,对于生活更多的是满怀感激和喜悦。所以,对于我而言,书写的意义还在于让更多人了解这片土地,从而更加包容、理解甚至欣赏我们国家的一些偏远地区。

马占祥:《出路》一书进入读者视野的意义,是试图展现苦难中的希望和喜悦,这使我想起“新乡土写作”中对“城乡二元结构”的呈现。我们都来自农村,生活在县城或者郊区,乡村生活的体验更为丰富。其实,写什么并不重要,生活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写作展现出来的意义。近年来,“乡土文学”目录下的乡土题材作品有回归趋势。乡土写作是一座文学富矿,你扎根在乡土文学的土壤里,以自己的经历和视角创作的散文和小说都有着成熟的表达,文字质朴而鲜活,情感自然,可以说是匍匐在生活的田野里,写出了自己心中的美好。你理解的“乡土作品”的样貌是怎样的?

马慧娟:对于写作,我始终心怀虔诚地去书写,去表达。仔细一算,涉足写作已经11年,乡村是我唯一能书写的题材,也给了我很多的灵感和底气。但是,乡村也一直在变化和发展中,比如,土地的产出不再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根本,年轻人和老年人思想上的分歧,网络的高速发展对乡村传统生活的冲击,以及城乡一体化下,还没办法适应现代生活的村民们的困惑……在这些现实之中,乡村已经不是过去炊烟袅袅、鸡鸣犬吠的乡村,村民也不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了。怎样去表达新的乡村?大家的困扰和迷茫又该何去何从?这都是作为一个书写者要去审视和思考的。只有真正俯下身子,去看新的农村,去和农民深入地交流,才能写出发人深省的文字,让文章真正鲜活起来,也才能不负读者的期望。

书写者的使命是记录时代的发展

马占祥:现实生活生机勃勃、姿态万千,一个作家寻找自己的创作之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是找到合适的切入生活的角度来表达主题,这个主题是具备了“个性化”的品质和特点的。在创作中,我们往往都有着自己显现或者隐秘的“写作谱系”,作家立足自己体悟到的“现实”,才能凸显个人的写作理想和写作伦理。在这一点上,我们都还在努力当中。

马慧娟:是的,我认为对于写作这件事情,我们都是跋涉在路上的个体。这一路上,我们在思考,在挣扎,也在寻找出口,我们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体会生活的酸甜苦辣,感悟生活的本质。将大部分人的体验化成文字表达出来,我觉得就是一篇成功的文章。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时代洪流中的一粒微尘,我们组成了一个群体、一个国家,我们笔下的世界,也应该跟着这个群体的变化、跟着这个国家的发展走。

马占祥:作为一位少数民族作家,我们生存在多民族聚居区,我们的笔触,必然会回到自身,回到生存的土地。由多民族共同创造的灿烂的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兼容并蓄。在新鲜引人和充满活力的当下,需要抒写和展现的元素呈现出丰富的内容和多层面的特点。少数民族作家更要坚守初心,担负起自己的使命,彰显优势,俯身创作,为时代精神版图构筑出多彩的样貌。这一点我们都会在写作中有所呈现。

马慧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书写者的使命就是为了更好地记录时代的发展。我们灿烂的文化历来就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而民族大团结更是助推我们中华民族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历史奇迹。作为书写者,我们有义务延续这种传统,在展现各族人民生活现象和精神追求的同时,也应该紧扣时代主题,紧跟国家发展步伐,既不闭门造车,也不夸夸其谈,将发展中的变化书写下来,这是一个写作者应有的情怀。

(本文由文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