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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岭:我生命中最亲切的土地,或者摇篮
来源:《收获》 | 凡一平  2021年01月21日09:06
关键词:凡一平 上岭村

从桂北都安瑶族自治县县城往东十三公里,再沿红水河顺流而下四十公里,在二级公路的对岸,有被竹林和青山拥抱的村庄,就是上岭。

村庄依山傍水、钟灵毓秀,居住樊、黄、韦、谭、潘等姓人家,以壮族居多。世代同心同德,和睦相处。一家有难,八方来助,每有喜事,全民同乐。生产得天独厚,牛壮羊肥,鱼虾鲜美。村风清雅和畅,人格慈善智聪。鸡鸣狗盗罕见,百岁寿者常有。

小学位于村中,已七十年。花红叶绿 ,桃李满天。山河代有秀士出,鲜有官员商贾,多是博士教授。诵读传家,蔚然成风。

码头下游三公里,新有八甫大桥,可达上岭。天堑变通途,梦想照进现实。忆昔抚今,感慨万千。

村子故事多,有苦也有乐,看似一幅画,听来像首歌。远在他乡为异客,魂牵梦萦是上岭。

庚子 秋

 

上文是我写的《上岭村记》,它已刻在上岭村河对岸入口的一块巨石上,像粘在玉米馍上的一窝蚂蚁,或像跃出水面亮相的一群鱼,表示或涌动着我对家乡人民的关注和热忱。

上岭有着不多的人口,却生生长流、层出不穷,他们的确像蚂蚁一样渺小、坚韧,却又像鱼群一样抱团、欢乐。已经死去和还活着的,都是我的父老乡亲。

嘴里有四颗金牙今年已活过一百岁的顶牛爷,是我的樊家亲人。他活得实在太长了,比村里最老的树的年龄还长,因为村里的树一度被烧光和砍光,在顶牛爷出生之后。但顶牛爷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活过一百岁。

我原以为顶牛爷也没有活过一百岁的必要。他困苦可怜、孤苦伶仃,像一棵被雷劈过、被刀砍过、身上满是鸟屎的残缺肮脏的树木。有几次传言或断言他已经死了或要死了,但是他都活了过来,并且越活越健康和抖擞。他活着是一个奇迹,或一个谜。

我决定探求顶牛爷长长人生的经历,解开他老而不死之谜。

我用酒、用烟、用肉,更用我的真诚和其它智慧,从顶牛爷的嘴里和其他人的嘴里,套出了顶牛爷的一个又一个故事,这些故事生动和精彩,像他嘴里的金牙。

趁顶牛爷活着,我必须尽快把他的故事讲出来,写他的百岁史。

我从去年春开始写,至今一共记录了顶牛爷的九个故事。九个故事分别是:

《当兵》《督战》《阉活》《裁决》《算数》《黑鳝》《公粮》《花钱》《金牙》。

这些故事已相继发表在《收获》、《人民文学》、《天涯》、《山花》,并即将在《长江文艺》、《中国作家》等刊物发表。它们密锣紧鼓地发表问世,像是与顶牛爷的生命赛跑。

《金牙》是我最早写的顶牛爷的故事,但是我把它放在了系列故事的最后,是因为这个故事是我的最爱,他嘴里的金牙是我亲眼所见,他的金牙之谜就是他的长寿之谜。我依此游进了顶牛爷的生命长河,并解开了他所有的悬念。

其实这些故事不光是顶牛爷一个人的,而是上岭村人故事的结合和综合。他的身上满是上岭村男人的性格和气味。他的经历中有我曾祖父的冒险和神秘,有我祖父的坚忍和大气,还有我父亲和叔父的善良和忠诚……

上岭是一个村,又是一个人。

我是上岭村人。

202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