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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形式与孙建江寓言的文学特征
来源:文学报 | 齐童巍  2021年01月04日08:53
关键词:孙建江 寓言

孙建江是中国当代寓言文学的代表性作家之一,其创作一直以来都得到重视。在孙建江丰富、广博的寓言文学创作里,空间形式是我们把握其文学特征的重要途径。

在理论著作《童话艺术空间论》一书中,孙建江曾深入地阐述了文学空间书写与童话创作的关系,从理论上概括了童话文本的空间特征,是中国学者对儿童文学叙事理论研究的重要贡献。对此,李利芳指出:“从文学界整体研究的趋势看,对空间问题的关注更是晚近的事实。儿童文学源于其文学世界构成的特殊性,恰恰能在此问题上领先一步,这倒是儿童文学理论研究者所做的一个特殊的贡献。”(《新时期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家个案研究》)

纵观孙建江的寓言文学创作,空间是一个重要的文本因素。空间场景的选择,奠定了作品的逻辑基础。随着情节的发展,空间关系逐步形成。在寓言文学所涉及的寓意与文学性、生活现实与文学表现、文学叙事与哲学意涵这些关系中,空间形式也发挥着重要作用。正是在对这些关系的处理中,突显了孙建江寓言创作的文学价值。

空间关系与寓言情节

由于寓言文学篇幅常常较短,单个文本所表现的空间,往往较为集中。作家在寓言作品开端所设定的空间场景,与后续情节密切相关,奠定了整篇寓言情节展开的逻辑基础,也构成了话语世界中空间关系的基础。寓言作品中空间场景的选择,体现出作家观察生活的敏锐、独特程度,也一定意义上决定了寓言作品的情节面貌和文学品质。

在孙建江的寓言文学作品中,我们能看到许多生活中常见,但是我们却并未更深入去打量和思考的空间场景,比如:老鼠与老虎共处的地方、泡沫深处的大海、狩猎遇见锦鸡的山林、老酒与矿泉水放置在一起、赛场上的终点、自以为是的小路、搭载着老鼠的远洋轮、运动会领奖台等等。这些空间场景是作家基于对生活的观察,从日常生活中精选出来的,体现了作家独具的匠心。当作家描绘这些场景时,后续情节的发展方向,情节中的空间关系都已经潜藏其中。当寓言开端所设定的情节因素,进一步发展成为具有一定时空容量的完成状态的情节,角色之间的空间关系,也在作家书写中,从潜在关系变成在情节中存在的空间关系。

儿童文学中,推动情节发展、形成空间关系的途径是多样的。从寓言文学体裁的内部结构来看,推动情节发展、形成空间关系的一种很重要的方法,就是在矛盾中形成作品的运动感,进而推动情节发展、形成空间关系。在孙建江看来,矛盾是寓言的根本特征之一。他认为,“寓言的内核在于矛盾,在于矛盾双方的相互依赖,相互介入”(《寓言的矛盾特质》)。当角色之间、角色和环境之间产生矛盾,双方试图去解决矛盾的过程中,角色以及环境的特质得到了突显,寓意呈现在读者眼前。从空间书写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矛盾发展和解决过程,又是具有运动感、空间感的,因为“作品的运动感,往往又直接转化为作品的空间效果”。(《童话艺术空间论》)。通过寓言作品中角色之间、角色与环境的矛盾及其解决过程,孙建江寓言的情节结构和空间关系得到了完整呈现。在此过程中,孙建江寓言文学创作的空间特征和文学特质,都更加完整、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空间意蕴与文学价值

在此基础上,我们也需要从孙建江寓言文学创作出发,在思考寓言文学所涉及的寓意与文学性、生活现实与文学表现、文学叙事与哲学意涵寓言等文学形式、文学价值问题的过程中,对孙建江寓言文学创作的文学价值,有更为客观、深入的认识。

在孙建江寓言的空间意象、空间关系中,我们能看到寓言寓意和文学性恰到好处的结合。尘土和大地之间的关系亘古以来就存在。但是,在孙建江的笔下,尘土成为了希望去远方闯荡的浪子(《大地的胸怀》)。在尘土离开和归来的过程中,浪子归来的形象既具有寓意又有着温暖的气息。被鲜花、掌声等等围绕着的终点线,十分同情起点线,但是起点线却认为对真正的竞技者来说,终点永远是起点(《终点线和起点线》)。终点线和起点线两个空间位置的对比,呈现了寓意,亦包含着对人生的文学写意。只有在抵达终点的一刻,胜利者才是被鲜花和掌声围绕的。而在更多的人生状态中,我们其实永远处于一个个起点之上,向着一个又一个的终点奔去,永远不得停息,直至生命的终结。这是无可避免的、甚至有些残酷的真实的生命过程。陈伯吹认为,寓言“是短小的、精悍的、老练泼辣的,但有时候却又委婉的、隽永的、意味深长的”(《论寓言与儿童文学》)。孙建江寓言中,空间意象、空间关系为寓言寓意和文学性的结合,提供了契机。

在孙建江寓言的空间书写中,我们能看到生活现实与文学表现之间的张力。孙建江提出的,文学作品的空间和现实生活之间应该具有的“间隔化”的效果,这其实也是在强调,文学不是对现实的一味屈就,相反文学更是对日常生活的选择、概括和凝练。寓言中,情况同样如此。只有在这样的文学与现实关系中,空间形式才具有更强大的力量,更高的文学价值。

孙建江寓言的空间书写还走向了更深广的思想领地,在文学叙事与哲学意涵的协奏中,具有了更高的文学价值。由于文学的语言不同于生活中实用性的语言。赵毅衡认为:“艺术/仪式/文化领域的符号表意,能指并不需要明确指向所指,而是独立形成一种价值。”(《符号学:原理与推演》)在孙建江的一些寓言作品中,空间形式变得多义而富有哲学意味。取得第一名的羚羊,获颁一只纯金的大奖杯,但是却被奖杯所累,困在了领奖台上无法离开(《获奖以后》)。在看似平淡而又滑稽的空间关系的背后,无法言尽的人生意味潜藏其中。微型寓言《墓碑》只有六个字:“短暂中的永恒”,哲学意味却是丰富而绵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