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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性:儿童文学批评的坐标原点
来源:文学报 | 翌平  2020年11月02日08:54

对于儿童文学来说,对儿童性的理解流于概念本身,对其内涵阐释的随意性,会导致儿童性概念的混乱,从而导致儿童文学批评的偏误。

童书创作贵在有儿童的灵性。成人作者很容易有“大人腔”,也很容易装“小孩样”。

“大人腔”是将一肚子自以为重要的成人想法,一股脑倒进孩子脑袋里,让他非明白不可。曾见过一位父亲,在小树林边遛狗训儿子,道理如弹把儿子都训懵了,孩子站在那觉得爸爸处处是理,自己全都是错。儿童文学里有这么一类,作者有着强烈的“为了孩子”的责任与渴望,觉得小孩儿要听大人话,心里有很强烈的“不听话长不大”的心结,结果就是把很多小孩子不懂的、不喜欢的、接受不了的东西,硬让小孩子拿着、揣好了、别掉了。这也就是很多儿童文学学者强调的那种非“儿童本位”的创作习惯,世上这种书不少,很多颇有名气的成人文学作者,一开始为孩子写东西,自己做大人的那种优越感就收不住。想想自己要是孩子,会喜欢别人跟小唐僧一样整日教导你吗?“大人腔”的写作害孩子啊!

“小孩样”的童书写作,我觉得比“大人腔”的好点,不过好不到哪儿去。“小孩样”的至少作者有了儿童本位的意识,自觉地模拟儿童。不过也有问题,大人作家无论如何搜肠刮肚,如何像“狼外婆”一样乔装化妆,也很容易让孩子一眼识破。世面上曾流行“蹲下来写作”的说法,指的就是这种,这比喻不恰当,成年人的体积、身高、四肢的粗细与身躯的五大三粗,特别是长大后那么复杂的思想,不是改变水平高度与儿童相近就变回了儿童。相反,有些“装不像的儿童”的书,读起来里面总有“狼外婆”式的孩子,有时又是另一种化妆了的“大人腔”作品。

真正好的童书应该是怎样的?我想第一是牵手的,也就是作者能同孩子手指套手指拉起来,这预示着一种“邀请”,大人要陪着孩子共同经历一些神奇、惊险和未知。第二是心灵相通,也就是彼此对视然后一笑,一下子看懂了对方的心思,欣赏着幼小心灵想法、动作,甚至“轻举妄动”,大家可以相互接纳,视为同类了,大人能够被孩子当成“个儿大的孩子”,然后写出的作品会不错。

每个儿童文学作者都要完成“走回”孩子的过程,这事可能较轻松但不容易,不成为孩子,写出的儿童文学就是赝品,尽管可能一群大人拿起来,口涎四溢地彼此欣赏赞美,可它们同孩子的趣味还是有着很遥远的距离的,儿童文学中“儿童本位”的操作取决于“儿童性”。这个概念的意思要是不明确,对与好的标准也就只会留于对儿童的主观想象中。

每当涉及到儿童文学的评论,儿童性便成为一个重要的理论依据,对于这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概念,在现当代的儿童文学批评中一直有所论及,无论是“以儿童趣味为本位”的观点,还是“和儿童站在一起,善于从儿童的角度出发,以儿童的耳朵去听,以儿童的眼睛去看,特别以儿童的心灵去体会。”的说法,还是“自有儿童就一直存在于儿童身上。随着儿童长大成人,其中一些,不加任何改变,依然故我,成为基本人性;一些则有所改变,减少了某些元素,或是增加了某些新的元素,缩小和减弱了,或是生发和膨胀了;还有一些,则渐渐淡去,直至消失。作为长大了的人,又有一些长期蛰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开始破土而出,并开始顽强表现。”的论述,它们都明显提出过与儿童性有关的内容。

但显然,现代的儿童文学研究需要更为细化、发展的、综合学科的研究。儿童性是与儿童本位的概念不可分割的。

随着儿童文学在近二三十年之内的发展,我们会发现关于儿童性这一概念,也需要不断地丰富、完善,与时俱进。对这一概念的模糊性认知与个人主观阐释,也就造成了儿童文学批评的浅表化。因为每个人对概念的阐释具有明显的个人情感特色,个人对概念的主观阐释往往带有某种习惯性的误读,甚至偏见。学者苏珊·桑塔格就阐释曾指出过:“传统风格的阐释是固执的,但也充满敬意;它在字面意义之上建立起了另外一层意义。现代风格的阐释却是在挖掘,而一旦挖掘,就是在破坏;它在文本‘后面’挖掘,以发现作为真实文本的潜文本。”

现在意义上个人对儿童性的阐释往往是一种对其意义及内涵的主观性再生产,当原有的概念本就含混不清,理论体系尚未完备时,随后的阐释行为就会更加具有随意性与破坏性,对于儿童文学中的基本概念“儿童性”的理解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儿童性更多地被浅表化理解成为:我,个人,对有限的儿童性的理解。它至少有五类倾向:

一、凭借自己未泯的童性来阐释。这多半是与生俱来具有接近儿童的性格。这类自然流露出来的儿童情趣,造就了儿童文学亲切、洋溢着童趣的文字,缺憾是这种对儿童性的理解往往偏于儿童的某个阶段与某个类型。二、凭借自己儿时的经验来阐释。对于多数已经成人的儿童文学作者来说,他们会很自然地借用自己的童年经历和人生阅历,用自身的经历来阐释儿童的本性。这样对儿童的理解偏重于个人的经验,往往具有鲜明的个人色彩,但这种认知与不同时期的儿童,不同的群体有着明显的差别。三、凭借自己的孩子或身边孩子的生活来想象儿童。这一类的作者很多为教育工作者,他们的生活和工作中接触为数有限的儿童群体,他们有机会去看到和体会孩子们的某些特征与性情。这一类的儿童想象往往贴近生活,以细致入微的真切感受契合儿童的某些特点。缺憾的是不能够真正、全面地了解儿童,对儿童性存在着以少概全的认知。四、凭借自己的想象来了解儿童。这一类人都远离儿童生活,更多地是按照大人的思维模式,与对儿童的自我理解,创作出想象出来的儿童,想当然地为他们提供指导,教育他们成长(成人作家转型儿童文学创作,这类情况比较明显)。五、用理论来定义儿童,创作出符合儿童文学理论要求,契合这一文类语境的作品。这类创作者往往主题鲜明,命题明显,套路重复,类型相近,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创作潜规则与潜意识,创作容易被认同的类型的文本。

所谓“儿童性”,是指儿童在不同的生长时期,先天的天性,后天基因所决定的本性,与外界因素决定的习性,通过时间性的作用,相互影响,构成了儿童个体,生理、心理的特征总貌及本质。

儿童性从内容上看至少包括几个方面:一、原始天性:基因与先天条件对儿童心性的影响。二、出生后受内部因素影响的本性,包括:生理因素、心理影响、智力影响。三、后天外部因素的影响的习性,如:客观环境、教育因素、生活阅历,疾病等。四、时间性,儿童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的推移心性的变化过程。

儿童本位的确立,发现并确定了儿童的存在,对他们予以保护。但对儿童性并没有完整、精确的概念,更没有随时间不断地完善与变化的儿童性研究。儿童不是一个不成长,与社会隔离的孤独群体。可爱、善良、美好、幽默等诸多父母对自家孩子的美化想象,仅仅是儿童性的某类表象,并不构成完整的儿童性。儿童性自儿童出现,就取决于二元对立之外的多重成因,比如:成人的外在影响成为儿童行为逻辑形成的重要因素。幼儿时代,人类需要在幼儿特定的时间段里完成感官的激活,语言能力、视觉能力、情感感受,这些形成的感知的过程与经历也无不塑造着孩子心性,影响他们本性的形成。

从儿童文学的发展来看,儿童性是一套理论体系,它包含儿童医学、儿童生理学、儿童心理学、人类学等诸多学科的研究成果。对于儿童文学来说,对儿童性的理解流于概念本身,对其内涵阐释的随意性,会导致儿童性概念的混乱,从而导致儿童文学批评的偏误。

从文学的角度上来看,更强调作者与理论工作者接通儿童世界,与他们心有灵犀。从人类生长过程中,以儿童成长的角度、教育的角度、艺术角度、社会角度和文化角度,对儿童本性给予更多深入地探讨与研究,从而更为透彻、深入地理解与懂得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