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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本夫长篇小说《荒漠里有一条鱼》:“活着”的深邃意蕴

来源:文艺报 | 白烨  2020年08月12日08:53

在数十年来的小说创作中,赵本夫用源源不断又时有突破的小说作品告诉人们:他是一个艺术上很有想法,写作上总有办法,力求以超拔的艺术运思不断改写自己的“狠角色”。长篇新作《荒漠里有一条鱼》就是沿着这一创作路数坚持前行的新收获,或者说是“赵氏写法”结出的新硕果。

《荒漠里有一条鱼》写的是一个叫鱼王庄的村子发生的种种奇闻轶事,但作品并没有一个线性的叙事脉络,有关鱼王庄的种种传说与故事都是由不同的人物依次带出并连接起来的:先是子女众多的船夫老八、四处游荡的小乞丐螃蟹各有其难的生计与活法,随后是村长老扁、药师梅先生各有气象的经历与作为。其间,还有泥鳅、冉爷爷、杨八姐、秋月、梅子等人的遭际与大黑牛的故事相互穿插,鱼王庄不堪回首的过往和举步维艰的现状,就这样以交叉连缀的方式在人们面前渐渐呈显出来。这个坐落于黄河南岸的黄泛区荒漠中的村庄,因为常年遭受洪水侵袭和风沙蹂躏,早已不适合人们居住和安家,之所以成为一个村庄,是因为无家可归的“拾荒人”聚居。但诚如初次邂逅它的梅云游所感叹和预言的那样:“这个外人看来的生命禁区”,实为“一块安身立命的福宝之地”。

由于天灾人祸的交相而来,鱼王庄让人们看到的更多是“生命禁区”的一面,它“福宝之地”的一面,更多存在于以老扁、梅云游为代表的鱼王庄人的美好向往里。为了把这种向往变成现实,老扁、梅云游等人始终信守“鱼王庄不治住风沙,就永无天日!治住风沙就得栽树,想栽树就得活着”的理念,并通过各种方式把它变成鱼王庄人的共识乃至信仰。这种由现实提取出来又超拔于现实的人生理念,使得鱼王庄人在历史的不同时期虽然遭受着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经受了各种考验与磨难,但却顽强而坚韧地活了下来,在人口繁衍、村庄建设等不少方面有所进取、发展,谱写了鱼王庄不屈不挠的生存抗争史与生命奋斗史。

鱼王庄的故事,概要地说,是难以存活的普通人“活着”的故事,是无处存身的拾荒者“创业”的故事。在鱼王庄人“活着”与“创业”的故事里,长于思想的作者在其中埋设了许多深层意蕴,这使得作品一方面在故事层面上几近写实,一方面又在意象层面上格外超拔,构成了巨大的思想与艺术的张力,使得作品更显深邃,更为雄浑。

鱼王庄人以老扁为代表,在治沙和植树方面,起初主要是基于“活着”这一基本需求的。但这样基本的生存需求实现起来何其不易,何其艰难。在无序又动荡的民国乱世,那几乎是没有任何帮助的孤军奋战。在日本侵略中国并把一切据为己有的时候,护林护树则完全是虎口夺食,甚至要付出被侮辱、被杀戮的生命代价。由于错误政策和蛮横领导的阻挠与干扰,植树的成果有时也遭到损毁,现实与理想渐行渐远。当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老扁和鱼王庄人不仅把植树造林当做“活着”的条件与理由,把它看作是生存的依托、延伸,在认识上更为坚定,而且提升到了理想的境界。作品的最后部分写到出走多年的老扁回到鱼王庄,看到的一切似真似幻:“他看到鱼王庄的树木又起来了,而且和一百单三村的林子连成一色,已经成为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他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但村里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理想成现实,梦境成真实,这是鱼王庄人怀抱既定目标不懈努力的必然结果,也是他们用几代人的舍生忘死换来的生存哲学。可以说,这是人的生命意识的自主觉醒与自觉升华,也是我们民族精神的滋长与发扬光大。

小说在内蕴上的创新,既是作者既有创作理念的折射,也是他在艺术拓进中获得的新理念的具体呈现。赵本夫的小说创作通常都带有较为突出的理念元素,但因为他的生活积累丰富而深厚、表现手法多样而有力,他的一些理念通常又与故事相辅相依、水乳交融,使故事引人入胜又启人至深。在《荒漠里有一条鱼》里,治沙与植树的主题一直都很突出,但因为与生存有涉、与生命有关,就显得入情入理。还有,像《荒漠里有一条鱼》这样在更宏阔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场景中,书写人与树木的相互依存,人和自然的内在关联,也凸显出作者在看取人生与世界上自然与人文相融合的观念,对单一的和分离的自然与人文观念构成了超越。

可以说,作者在精神层面上的不断拓进与艺术表现上的着力探求,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荒漠里有一条鱼》,也预示着赵本夫小说创作因为观念的不断更变、写法的不断拓展,还有发生新的变化的可能,这是更令人关注,也是更为令人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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