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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之星 | 梦蝶书生:山有木兮(总第十二期)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20年03月27日08:26

梦蝶书生,现居湖北荆门。著有网络长篇小说《弄色书窗》(又名《一夜桃花》)、《半床斜月》、《消逝的村庄》,其它小说、散文及杂文、诗等一百余篇,散见传统媒体及网络文学平台。曾担任某文学网站杂文、散文、小说组编辑。自我定位:深山小樵夫,在无滋无味的世界里,有滋有味的生活。

 

作品欣赏:

山有木兮

 

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在村医馆六月雪里,多半时候,坐在檐阶前卷着半截裤腿抽水烟壶的郎中,看着禾场边那一圈楮树、青枫围成的场沿,吟着这不知出于何时何处何人的两句对联。

在郎中眼里,这些树,似乎只是灶柴。但在我,却听出别样的意味:群山暮霭,倦鸟高飞,天际隐约的霞色涂抹在黛色的峰峦,山脚人家,朦胧灯火里,风中何处飘来人家的晚炊?

群峦蛰伏的暮色里,耳际幽林摇曳,山风如潮,虫鸣四野,牧铃稀落,孤独而匆匆的脚步,那时从远处茂密幽阒的林木里,从橡子树、老楸树,从刺香藤、黑果灌丛,从苗竹林、大叶泡桐树底走出,衣襟沾着野草,头上飘着树叶,背篓里装满野菜,仿佛那莽野深处原是一片集市,那树林是琳琅商铺的街区,那浮在空气里的虫鸣、暮归的老牛、匆匆的人正从打烊的集市回家。

岩畔的柳林、山边的青枫、满坡的橡子树……它们似久违的故人,正从山那边的小路上,带着岁月的沧桑,带着山风的呼啸,带着彳亍摇曳的影子走来……

坎坎伐檀兮

很早以前,我便确信,村里的黄檀木绝对是树林里的硬骨头。

一群人手握斧锯,鹑衣草履挥汗如雨,弯腰驼背扛着沉重的檀木,在山路上艰难跋涉。这是《诗经》里伐檀人的形象。

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谙熟山上一草一木如我者,为何头一个浮现记忆中的是黄檀树?这或许源于很久前某种意念中的暗示吗?

那个黄昏的风里,夕阳暮色似隔河对垒的两军,在屋脊旁、草垛边,在每一寸分界线上做着最后较量,那步步紧逼的黑影仿佛从身后撒下的一面巨大渔网,夕阳浮游在对过的山腰,向后溃退。

暮色渐浓,觅食的鸡也准备回笼。屋里还冷冷清清,父亲和母亲还没回家,一个人站在禾场边向着远处的山路眺望,期待着那路口突然就出现母亲的身影。

邻家告诉我,你去找找看,路过坛子山时似乎听见山上还有砍柴的声音。

村里的坛子山很远,山上多黄檀,砍柴是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的,所以,去坛子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一棵黄檀。

若干年后,我查阅关于“檀”的释例,无一例外,均指明檀适用于制家具、乐器,其贵重者尤以紫檀著。

但黄檀在村人眼里似乎并不堪用,枝干屈曲多节,难就绳墨,亦不中规,而且这黄檀也似乎很难长成大树,山上寻常所见的,不过杯碗粗,再大,便难觅了。就这一点说,不堪为椽梁,不可作橱柜,甚至就寻常椅凳,也就用不上。

而偏偏,村人眼里不堪其用的黄檀,不止无用,且生就一副犟骨头!木质奇硬无比,黄檀木的硬几乎让所有领教过的人再不敢轻易尝试。那铁齿钢牙的斧锯,面对铁骨铮铮的黄檀木,起初杀伐狰狞,第一个回合的较量之后,檀木表皮只出现几道浅痕,而斧锯的下场则不然了,锯齿弯折断裂,斧刃卷曲崩口,面对寸步不让的黄檀木,那一惯凌驾草木之上的锋刃,此刻不禁胆怯,简直就要退避三舍。

我家堂屋墙角那把被檀木崩缺一个大牙口的斧子,犹在墙角惊魂未定黯然神伤,而那把被斜插在后厨外墙缝的单把手锯,在与黄檀木的正面交锋中,被反噬得遍体鳞伤,退败墙隅。

在黄檀木这里,几乎就“莽将二十一史掀翻”,五行里金木水火土的天序在黄檀这里被颠覆尘埃,金克木这一自然法则遇到强硬阻击!《庄子》中那位挥斤斫垩而运斤成风的用斧高手,在黄檀面前恐亦只能望木兴叹。

村里木匠曾尝试将黄檀炙弯成藤椅扶手,斧锯喧嚣之下,檀木怒发冲冠誓死抗争,决不肯俯首任匠人奴役摆布,木匠眼睁睁看着如此桀骜不驯的檀木,气急败坏下将檀木锯断以泄心头之恨。嘴里丢下一句“贱骨头”!

黄檀木终宁折不弯决不俯首,如此看来,那荀子笔下的“輮以为轮,其曲中规”,在黄檀木这里被彻底颠覆。

为何檀条不用黄檀呢?村里老泥瓦匠直摇头,那东西死沉,而且也不够粗大,不中用。

圆不当輮以为器,方不可架梁作宇,与斧锯争强,同奴役抗争,不入匠者法眼,即便当作灶间烧柴,村人也觉其沉重不便搬运。黄檀木似乎应了曹雪芹笔下的“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的判语,成为“教亦不善”的“下品之人”。

村人器用里的斧锯之柄、瓢杓之把、锹镐之握,松、栎、枫、柏甚至黑果木都难称其用,为松则断、为栎则皲、为黑果木则折,“教亦不善的”黄檀木于是担负起这种小差使。作斧锯的手柄,做瓢杓锹镐的握把,黄檀木屈身为生活中的小角色,在偏僻角落里默默无闻。除此外,即便做灶间烧柴,村人亦嫌笨重麻烦,甚至做一棵篱笆桩,也觉得砍锯伤神,弃黄檀木不用。

有天,村里要搭建一个大型露天挑台翻晒谷物、储存草料,考虑到日晒雨淋,松、栎、枫、柏这些寻常木材却极易朽坏,安全隐患大。用什么材料呢?有人就想起黄檀木。

黄檀木?这东西……,村里木匠咕哝着,但终于无从可想。

历数年风霜雨雪,挑台架上的松栎材,中间换了几茬,但直到桃台折除,黄檀木仍完好无损。这种让黄檀木出人头地的差使却绝无仅有,桀骜不驯的黄檀木复归寂寥,无人想起。

山上与一棵黄檀木不期而遇,那走着的人嘴里“哦”一声,似乎想起什么,便又匆匆走过。

人在万物面前惯于以凌驾者的姿态蹂躏弱者,然一旦被蹂躏者不肯屈从自己的意志,便冠以诸如“贱骨头”弃之。他们以自己的标准取舍着万物,但他们怎么知道?偏偏世间就有倔强的黄檀,冒“贱骨头”之名誓死不屈。

有天,村里木匠告诉我,斧锯不克的黄檀,却怕生虫,这种虫很隐蔽,藏在黄檀木身体里,将檀木啃噬得千疮百孔……

我愣住了,一身傲骨的黄檀,无法防备那无处不在的悠悠之口,最终倒在虫这种阴险小人手里。

郁郁涧底松

脚下蓬松绵软,垂头看时,正走在那一地厚厚松针叶上。

空气中浮来山间草叶湿泥的味道,在那一片松林深处,仰头向着树梢更深处天空的方向,耳际里万壑松风像奔涌的潮水,被幽谧的树冠阻隔在似乎遥远的树梢那端。

那呼啸疾驰过的潮声,剩下最后的尾巴,像花针上零落的线头,在空气中轻坠。

树隙渗落的阳光里,风的尾巴似暄暖的指尖滑过脖颈,那是贴着耳根呵气的唇,禁不住悄悄微闭上眼睛……

小村昔年多松。说不上松树的种类,红松还是白皮松?马尾松还是樟子松?这些没人细究,松树就是松树。山存在了多少年,这些松树就延续了多少年。

松树为小村提供了几乎基本生活器物的一半,桌椅板凳,松木的;门窗椽檩,松木的;松木的柜子松木的风车松木的板车架子……目之所及身之所倚,举手投足间,人与松树寸步间形影不离,这种形影不离让彼此在对方眼里成为寻常。

禾场的乌桕树下,中午喝了两杯苞谷酒的锯匠师傅酡红着脸,向手心吐口唾沫,走向那根搁放在马叉上的松木。

松木已削去松皮,弹好的墨线层层叠叠,繁密齐整,站在松木两边的师傅,抬起丈长大锯,锯片颤悠着在树影里闪光,锯口沿墨线切入,雪白的锯末夹杂着焦黄碎屑从锯齿里抛洒出来,空气中弥散着一阵紧一阵的松脂芳香。

摆放一边的松木板渐渐摞高,拉锯师傅头上脖子上汗水成股淌落,索性就脱去衫子赤膊上阵,一张大锯在师傅们手中你来我往,感觉不是在锯松木,是在拉一张硕大的二胡琴,松木为弦,锯片为弓,远野山风和鸣,鸡犬之声相闻,禾场里正上演着一幕乡野二胡协奏曲。

村人锯松木板并非因为立时要派上用途。松木板、松木条是为着可能的用途而预先准备,修葺房梁,拆换搁楼,或是要做一张椅子打一面柜子,材料现成,只等木匠师傅上门,实在方便。小村无论谁家,后院侧屋都摆放着一摞松木板或是一堆松木檀条,松木在村人眼里,就像翁子里的米面和灶间的油盐,寻常必不可少。

对松树的依赖延续到一日三餐,灶间的松树劈柴、柴堆边引火用的松针叶、再粗一点的松树枝,若哪家少了这几样,估计那一顿饭会很难做下地。

厨间的松针叶没有了?懒得去山上扒松针叶了,干脆用松油代替引火柴吧!可是松油似乎也不多了。

沿山路走着,眼睛细心留意路两旁的树丛,不远处就发现一个粗大松树桩,看年头,应是老桩了。斧子试着割开表层,一阵浓郁的芬香扑面。取一块劈下的油脂,迎向阳光,松脂似轻轻漾动的脂膏玉髓,金黄油亮。看着看着,这手中的松脂在那人眼里,像极了那火塘屋里悬着的不舍得吃的熏肉。

并非所有松树桩都能采到上好松油,油脂饱满的松树桩可遇不可求。很多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松油疙瘩或是枯松树心,虽不比油脂饱满的松树桩,但也是不错的选择。

寻常的松树,成就了小村的衣食住行。在小村人眼里,松树不过是一棵树,劈柴烧火椽梁户牖桌椅板凳……寻常的松树,在人们的司空见惯和习以为常中被熟视无睹。在村人的认知里,松树其实是村庄一种无比质朴而贴切真实的生活方式与态度。

握着斧锯,背着装满松针叶或是松脂油的背篓,走在山坳子那片松林间,仰首松树巨大枝冠,远天浮云,万壑风动,林间树,树下人,彼此静寂,彼此自在。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稚嫩天真的童子,无忧无虑,坐在那棵巨大松树下,看远山,看浮云,看落日……

没有人去了解过一棵松树真正的内心,没有人知道,在松树的心里,许多时候,却是埋藏着不知为人的故事。

那条通往北山村河的松林小径里,或许从此留下她和他曾经的繁华往事:一个扎着乌梢辫的女子,松风轻轻吹起发丝衫襟,静静的追随着一个男人的背影,那时漫天松针正随风纷坠……

很多年后,那明月夜里,那短松冈下,会不会有一个沉浸往事中惆怅徘徊的影子?坐在松下的黄昏,是容易想起往事的。

待那一场雨后,待每一根松针上的每一滴湿润带着璀璨葳蕤,太阳透过树隙的耀眼光芒,笼罩头顶如醍醐灌顶,突然就想啊,在这莽苍峰峦间,在这青松之下,原来我们只是这众生界里的一粒尘埃,是这众生剧情中的一个渺小配角,我们路过的每一棵松树,正如脚下走过每一寸光阴,正化作往事的潮水,将我们追逐到生命的远方。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每一次从一棵松树边走过,总感觉那挣扎生长在万木丛中的松树,像一个发呆的人,心里装着无限惆怅。

很久以后我无比确信,长在小村山崖间的一棵松,其实是怀着远大抱负的,只不过,只不过它被一代又一代光阴遗忘在深山……

很多年了,一直就想重回山里,在一个雨后的天,独自沉浸在一棵松树的氛围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远山,看浮云,看落日……

鸾凤兮归来

去过很多地方,到过很多大山,见过很多种树,但我老屋的梧桐却是我所见过的,唯一如此清丽脱俗的树。树干笔直青绿,长身玉立独秀于林,若高高擎起的碧油伞,遮蔽满天散乱云絮。那繁密茂盛的枝顶,仿佛高举着的蓬勃燃烧绿色火把,碧焰烧天,天于是蓝了,风于是清了。

小村的梧桐有两种,一为油桐,一为青桐。

每想油桐,忽有烟雨迷蒙之幻。对油桐的记忆,源于一把油布伞。门角那把伞面斑驳的油布伞,每次张开伞走进村巷,身后的风中便弥漫着浓烈的桐油味道。伞的每一个环节,伞柄、内撑、伞布都漆着一层透亮桐油。雨中举着伞的人,有时感觉那手里举着的不是一把伞,而是擎着一棵碧油翠绿的梧桐,人静静地走,风妖饶地吹,天雨落满那梧叶的伞盖……

后来知道,除却伞,桐油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家里新箍的木盆、新制作的八仙桌、椅柜板凳,一样少不了桐油,木盆漆上桐油防漏,椅柜板凳漆上桐油勾紧边缝。事实上屋里所有器物,漆桐油不只勾缝而且看起来光洁平整结实耐用。

碗破了?大铜钉补上,再用桐油勾缝,不渗不漏,只管用着;米升子破了?用桐油补上,再漆一层桐油,完好无损;甚至那面蔑筛破了,用蔑扎紧,也漆一层桐油……从前的村屋里,永远弥漫着散不去的桐油味,而村庄也似乎漂浮着一种桐油情结。

在村医馆谢郎中和父亲的闲聊里,那不知出于何时何人的一句对联,让梧桐子的形象如此脱俗成趣:童子打桐子,桐子打童子,桐子落,童子乐!下联是什么不重要了。仅这一半联子足矣!那梧桐下的曾经时光,是带着碧绿翡翠颜色的,是带着山风与青叶的味道的。

春来花发,至夏满树青果碧绿动人,但是不能吃的。秋节桐果成熟,便是采收时候了。背着竹篓上山,偶然碰到,采摘收存,回家剥出桐子。如果运气好,那一季的桐子钱足够一家人月余的油盐酱醋敷用了。

每想起梧桐,脑海里总会浮现这样一幅情景:布衣少年背着竹篓,手里举着青竹竿,仰着脖子费力够着高高梧桐枝隙里的桐子,一个桐子正从竹竿上落下,那时天空中细雨忽来……

恍然间明白,那个梧桐下的少年,岂非正是当年的我?

有关油桐的认知里,似乎除了桐油,更无他用了。

但青桐比之油桐,似乎对村人来说,更是百无一用。为器物,却比不得松柏之质;为获利,不如油桐子可以卖钱。甚至不屑于做烧柴,谁愿意山上单单为找一颗青桐去做烧柴?

但《庄子·秋水》载: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我家后园有青桐,无数次徘徊树底,无数次作梦中浮想: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我知道,在青桐骨子里,天生带着孤傲与冷艳,决不肯苟且与人。

《后汉书·蔡邕传》:“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在蔡邕精雕细刻下,这块桐木成就了这张举世无双的“焦尾琴”,音色绝伦,世所无俦。

蔡邕既殁,焦尾无踪。想来那历尽世间磨难的“焦尾”,最终罹患沦落之命运。但可以想见,纵如此,那品性孤傲的“焦尾”仍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

至今想来,那“焦尾”琴,或许便是青桐宁为玉碎的真实写照。青桐岂止成就了“焦尾”?那“绕梁”之琴不也是青桐的悠扬之音?时人谓“绕梁”为误国之音而毁之,人的欲望贪念之本性,最后竟归罪为一把无辜的桐木琴,悲夫!

即便古琴家伯牙的“号钟”,虽早已消逝在岁月茫茫之长河!予作窃想,其材质非青桐又谁可堪?

遥想当年,司马相如“绿绮”下一曲《凤求凰》,文君从此义无反顾随相如浪迹江湖沽酒当垆。那青桐为质的“绿绮”成就一曲千年佳话。每思之,每叹之: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那琴音岂非正是梧桐之心声?是梧桐在光阴中的轻吟浅唱!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梧桐琴声带着岁月的回响,穿透古今的余韵,吟尽世间的伤愁。

 

本期点评:

原来虫鸣、暮牛与匆匆村人,是从莽野深处,一片打烊的集市归来。

我踏上一地松针前,得准备好先和作者一样,怀着对万物灵性的炽热感知,对山木百草,这些吾乡故人一如既往的深情,步入幽远山野,与破晓时的叶绿素促膝私语,更仰面山风,澡雪精神,完成一次心灵的涤荡。

作者托物寓意,一舒胸臆,笔触既不黏滞于物,也不游离物外,而是使景物与情志水乳交融,引领我从黄檀树开始,一一结识山乡的伟君子们。檀树家族秉性优良,在时人眼里却不堪用,尤其可憎的是黄檀生就一身“犟骨头”,不能炙弯,使之曲意逢迎,斧锯加身却愈发宁死不屈,傲首云天,以至被匠人一怒之下锯断,并辱骂为“贱骨头”

正是在作者层层递进的反复描述中,一贯凌驾于草木之上的锋刃,形成强烈对照,斧子黯然神伤,手锯退败屋角,更反衬出黄檀树不甘奴役的铮铮铁骨!

然而,村里要搭挑台了,往昔只能屈身做瓢杓之把等小角色的黄檀,一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奉献社会之所。

谁料,一晃又被世人遗忘了。跌宕的行文中,作者淡淡一句“那走着的人嘴里‘哦’一声……”,使人顿生无限悲凉之感。

由于前面做足了黄檀高洁品质与清远志趣的铺垫,尾声里又淡淡一转“却怕生虫”,更有触目惊心之痛。原来,坚贞不屈的黄檀,却难以对付阴险小人的暗算。

可以看出,作者的古典文学涵养着实不浅,不时信手拈来诗文故事,行云流水一般插入。

作者诗意流淌的语言,不时掠过几分朦胧幽远的气息,在一阵倏忽卷起的山风中,将我从喧嚣人间,带入胜境。常有细微传神之处。如写松涛,耳际里万壑松风先是奔涌入苍茫时空,又闻“那呼啸疾驰过的潮声,剩下最后的尾巴,像花针上零落的线头,在空气中轻坠。”后续更是亲切可感“似暄暖的指尖滑过脖颈……”。

松涛唤醒读者,凤栖青桐,凤啼清长,隐隐起伏于《山有木兮》的字里行间。

在不影响整篇艺术风格下,个别地方,也许引用适当节制一下更佳。

(点评人:卢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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