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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2020年第3期|郝炜华:金苹果,银苹果

来源:《北京文学》2020年第3期 | 郝炜华  2020年03月19日07:48

1

办公室紧挨马路,一进门就能听到鼎沸的人声和汽车喇叭的嘶鸣。本来,李启有对这些声音非常习惯,忙起来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但是今天,这些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仿佛齐刷刷的子弹,“嗖嗖嗖”地射进他的耳膜。

李启有从电脑前抬起头,看到吴冰冰站在窗前,头发舞得像电影里的明星。李启有这才发现,吴冰冰开了窗户。那窗户一年开不上四五回,窗棂子与窗框之间积满灰尘,仿佛被电焊焊住一般,想要打开,非得费一番力气不可。这吴冰冰什么时候开的窗户?天都这么冷了,站在窗前吹什么风,也不怕冻感冒了。

李启有去关窗户,吴冰冰伸手拦他,说:“科长,你看窗外的柿子,黄黄的多好看。你看有只鸟在吃柿子。那是什么鸟?是麻雀吧?”

李启有忍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窗外种着一排树,大叶女贞、紫叶李、胡桃树,还有柿子树。所有树的叶子都落了,唯独黄澄澄的柿子还挂在枝上。果真有只灰色的鸟在啄柿子吃,啄完一只,又啄另一只。不是麻雀,是灰喜鹊。

李启有不想告诉吴冰冰那是灰喜鹊,倒想批评吴冰冰没将心思用在工作上,整天不是拿着手机看微信,就是弄本花花绿绿的杂志翻来翻去,现在倒好,看起窗外的鸟了,哪有一点机关干部的样子。

李启有推开吴冰冰,继续关窗户,为了表示生气,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这窗户确实难关,到最后想不弄大声音都不行。吴冰冰好歹想起李启有是科长,后退一步,两手拢起头发,一甩,发梢差点甩到李启有的脸上。

李启有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桂花香、像兰花香、像玫瑰花香,又像……他将所有能想起来的花香复习了一遍,仍然觉得不能够形容这种味道。吴冰冰是富二代,天天开着宝马上班,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都是国外名牌。有次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说她妈给买的,一万八千元,她不喜欢,她妈偏让她穿。

李启有四十八岁,他的老婆也四十八岁,两人从工人一步步熬到机关,李启有做了科长,老婆还是一般科员,他们的衣服、化妆品都是国产的。为了给儿子攒钱买房,老婆常常到地摊买便宜货。她的头发、脸上、身上,甚至他们家从来没出现过这样好闻的味道。

关上窗户,李启有坐在电脑前继续写材料。写材料本来是下属的事,李启有没做科长时就天天写材料,做科长后,他发现办公室没有一个人可以代替自己写材料。吴冰冰将上班当作消遣,除了到总务处领领信封、签字笔,到财务处拿工资条、报销,其他事几乎不做。就是这些事,她也做不好。有次,李启有给她几张发票,要她去报销,她粗粗一算,说:“这点钱还值得跑一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进李启有手里。

除了吴冰冰,办公室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房大强,一个叫赵静怡。房大强是业余画家,每天做的事就是白天迟到,晚上画画,听说有时也不画画,喊了一帮画友到家里喝酒。他的画友不知画画水平如何,可都像出了名的画家一样长发飘飘,衣袂飘飘,言行举止没有分寸,喝起酒来,不醉不罢休。

赵静怡倒是个好同志,像她的名字一样安安静静,从不迟到早退,也不说三道四、背后议论人,遇到加班的时候,李启有一个电话她就赶到办公室。可是不知为什么,赵静怡不愿意写材料。李启有安排她时,她不说写也不说不写,只用两只眼睛看着李启有。那两只眼睛本来是干的,看着看着就汪起一片水花。李启有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赶紧说:“不着急,不着急,我来写,我来写。”类似的情况出现几次,李启有就彻底打消叫赵静怡写材料的念头。

可是,李启有听公司的人讲,赵静怡的文笔特别好,经常署名“静心”,在公司的报纸上发表诗歌、散文。李启有找了一堆报纸看,果然找到静心的稿子,文笔清新,立意深远,通篇读下来,忍不住喊一个“好”字。

2

关上窗户,刚在电脑前坐下,房大强就进了门。李启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9点10分,比往常晚了30分钟,说明房大强昨晚又在家里“happy”了。看他的脸,果然两颊潮红,一副喝酒过量的样子。

李启有想说他几句,可是想到往日一说他,他就有无数的话在那儿等着,不仅说不痛快还被堵得难受,就将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寻思下午开个全体会议,强调强调劳动纪律,也算是旁敲侧击地批评房大强。

房大强放下包,站在办公室中间说,有人在公司门口上访。

吴冰冰立刻放下手机,问:“这次又是什么事?上访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李启有所在的公司拥有二十几个下属单位,三万多职工,每天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些事情下属单位解决不好,职工就上访。从前公司抓得严,上访职工还没到公司门口,就被劝了回去。最近不知怎么了,这些人不仅没被劝回去,还理直气壮地站在公司门口,或者手里拿着一个写了“冤”字的白布,或者堵了公司的大门,或者躺在马路上,非要见公司总经理不可。

李启有从电脑前抬起头,问:“谁在门口处理上访?”两个月前,公司出台规定,发生上访时,每个办公室轮流派一名职工到门口劝阻。李启有担心安排他们办公室派人。如果派人,只能他去。他去的话,材料就写不了,偏偏处长下午要材料。

房大强挠挠头,说:“没有人。”

“没有人是什么意思?”

“没有看到别的办公室的人,也没有看到上访的人。”

“没看到上访的人?你刚刚怎么说有上访的?”

“听门卫说的。”房大强手向窗外一指,仿佛门卫就站在窗外,“十几个人,将门口堵了,吵了半天,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好撤了。门卫的人都说我来的是时候,按照平常的点来,也要被堵在门口。”

迟到还迟到出理由来了。李启有心里生气,低下头继续写材料。写了十多年材料了,李启有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十二个字的大标题、十四个字的小标题,对仗工整、整齐押韵,于平淡中彰显文采。李启有一直对自己写的材料满意,儿子上小学时,他还想拿它们当范文,培养儿子的作文水平。哪知读给儿子听时,儿子双手捂着耳朵,大声喊:“爸爸,爸爸,能不能叫我多活两天!”

材料写完,赵静怡也从外边回来了,脑后扎着一个马尾辫,素白的脸上架着红框眼镜,嘴唇没抹任何唇膏,却是粉红滋润。

赵静怡将怀里的箱子放到办公桌上,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瓜子、苹果、糖什么的,最后拿出一盆文竹,放到李启有的办公桌上。

李启有吓了一跳,抬头看吴冰冰与房大强,俩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对赵静怡的行为视而不见。这事如果搁在李启有年轻时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明目张胆地巴结领导,还想在办公室里混吗?同事明里暗里的唾沫星子都要把人淹死。

赵静怡说:“办公室的空气不好,放盆文竹净化空气,这是我个人掏钱买的。”说完,又拿出三盆,摆到吴冰冰、房大强与自己的办公桌上。

“雨露均沾”,李启有松了一口气。马上元旦了,他想在办公室开个茶话会,总结一下全年的工作,畅谈一下明年的打算,然后评出一个先进工作者。办公室没有资金,他让赵静怡卖了旧报纸,买了这些东西。

3

材料看了三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李启有打印出来,准备下午一上班就交给处长。哪知,处长打来电话,叫李启有去一趟。李启有心想处长也太性急了,材料写的不是多么重要的事,还用现在送过去。

虽然这样想,李启有还是拿着材料向处长办公室走去。为了表示对处长电话的重视,他特意走得很快,爬楼梯时还跑了几步,因此到处长办公室门口时,额头冒出了汗,喘息也比从前快了很多。李启有举起手,刚要敲门,办公室的门一下子开了,处长站在门口,跟李启有一样,额头冒着细微的汗,喘息也比从前快了许多。

“小李,”处长说:“你抓紧到南门看看,有上访的,非要见总经理。里面有个老师傅,以前教过你,你去把他们劝走。”

上访的不是走了吗?李启有心里盘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可是他不敢问。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李启有养成一个习惯,领导的指示立刻照办,领导的批评全盘接收,不问为什么,也不为自己辩解。

公司机关大院总共有三个门,南门、北门和东门。房大强通常走东门,李启有分析是东门那拨上访人员去了南门,南门正冲着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走到南门,果真看到十几个男女围着门卫吵吵闹闹,有一个女人还坐在大门正中间,弄得汽车都没法通行。

透过人群,李启有看到了自己的师傅。刚上班时,李启有做铁工,班组给他配了一个师傅,师傅经常从家里带好吃的给他,还给他介绍过对象。算起来,李启有有七八年没见师傅了,今天,以这种方式见面,弄得他心里挺不是滋味。

李启有来到师傅面前,喊了一声“师傅”。师傅却装作不认识他,依旧跟着那些男女喊:“要见总经理,总经理害怕什么,为什么连自己的职工都不敢见?连正常的诉求都不敢听?”

李启有知道师傅怕上访的事情连累了自己,所以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心里一下子感动得不行。想起有一次师傅从家里带来土豆炖排骨,排骨全夹给他吃,自己只吃土豆,眼睛就有些湿润。可是又想到处长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师傅装作不认识他,他可不能装作不认识师傅。

李启有走过去,拽了师傅的胳膊一下,说:“师傅,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吵闹的人见机关里有人过来,立刻住了嘴,一齐看着李启有。机关里的人都唯恐惹祸上身,对上访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有人主动来说话,肯定是处理问题的。

师傅冲那些人摆手,说:“这是我徒弟,说话不顶事,咱们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两人退到大门的角落说话,师傅说他为两件事上访,一件是大集体职工的投保问题,一件是退伍军人的安置问题。师傅有一儿一女,女儿数年前在单位大集体工作过,嫌挣钱少,辞职开了个蛋糕店,生意还算不错。她听说国家出了政策,要求聘用临时工、大集体职工的企业,要像对待正式职工那样交纳五险一金,最起码也要交纳三险一金。女儿便找大集体的领导,要求将从前的五险一金或是三险一金补交上去。大集体的领导说,他们在大集体上班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没有出台这个政策。再说,聘用他们也是为了解决职工子弟的就业问题,哪能反过来倒咬单位一口。“里外的好事全叫你们占了,别人还活不活了?”领导拍着桌子骂她们。师傅的儿子是退伍军人,入伍的时候,还有退伍军人安置政策,公司职工的子弟大部分进了下属单位上班,等到儿子退伍,这个政策却没了。师傅的儿子退伍很久了,还没有正式工作。

其他人的情况跟师傅类似,两样都占了的,唯独师傅一个。

“都是孩子的事,为什么孩子不来,要你来?天这么冷,在门口站半天了,冻感冒了怎么办?”

一席话说得师傅的心口暖暖的,眼泪没掉下来,清亮亮的鼻涕却掉了下来。师傅用手背抹掉鼻涕说:“闺女店里生意忙,走不开。儿子不想到单位里上班,说爷儿俩在一个单位,爷儿俩都做工人,没有出息。你看咱单位多好,收入稳定,进来就是正式工。现在这年头找个正式工作太难了。”

李启有连连点头,说:“不是因为收入稳定,谁愿意吵着闹着要来单位,师傅为了孩子也是拼了,等改天去家里劝劝孩子,叫他理解当爹的这份苦心。”

每一句话都往师傅的心口窝子说,师傅忍不住握住李启有的胳膊,晃了两下,说:“小李,师傅当年没白疼你。”

听到这样的话,李启有突然难过起来,说:“师傅啊,也是怨我没本事,如果有本事,孩子的工作还用得着用这种方式解决?”

“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你儿子不也在车间当车工?那些领导的孩子哪个在车间当工人?哪个在出苦力?不都是坐在办公室里,有的还当了头头。”

李启有一下想到儿子在车间戴着眼镜,歪着脑袋,车机器零件的情景,觉得师傅的话句句在理,恨不能也转身加入上访队伍。可是如若上访,儿子就得车一辈子机器零件,绝对没有调进机关甚至调进车间办公室的可能。李启有连忙收回念头,说:“师傅说得对,可是这样站在门口也不是办法。我偷偷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总经理去南方出差了,你们闹一天,他也不会回来。不如先回家,明天或者后天再来。”

“总经理真的去了南方?”

“师傅,我小李是个老实人,不会骗你。你可别告诉他们,自己偷偷回去吧,别在这儿挨冻了。”

“要走,我也不能撇下他们单独走。”

师傅相信了李启有的话,回到那帮男女中间讲着什么。十几个男女一会儿看看师傅,一会儿又看看李启有,犹豫着该撤还是继续在门口厮守。这时候,公司负责信访的小周和老柴来了,邀请他们到信访办公室说话。小周是做信访工作的新手,没有什么经验。老柴却是做信访工作的老手,并且是个女人,有着无比丰富的实战经验。有一次一个女人上访,躺到机关楼的走廊里脱衣服,别人都吓得跑到墙角,老柴却站在女人旁边,一边看她脱,一边淡定地说:“都这么大年龄了,脱了也没有人看。”

李启有不知道师傅他们去了信访办公室会是什么结果,只知道处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他松了一口气。看着师傅远去的身影,突然觉得无比内疚。早上还看到总经理到小食堂吃早餐,现在却骗师傅说他去了南方。师傅那样实诚,骗他真是罪过。

4

下午,到处长办公室交材料。处长对李启有劝走师傅的事闭口不提。李启有原本以为处长会表扬他,还打算谦虚一番,现在,看到处长根本没把这事当一回事,心里不免失望。转念又一想,上访的事本不归处里管,只因他认识师傅,相关部门才找了处长,处长才找了他,处理得好应该由相关部门表扬,而不是处长表扬。再反过来想,就是因为他认识师傅,才给处长添了这么一个麻烦。处长不批评也就算了,竟然还妄想着得到表扬。

李启有由高兴转为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跟处长碰材料。

两人正就某个词该保留还是删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处长接听,放下电话就叫李启有派人送一个客户到机场。他一再叮嘱,这个客户有背景、有财力,对公司对处里很重要,一定要派一个合适的人,一定要伺候好了。

“一定要派一个合适的人,一定要伺候好了。”这话引起李启有的警觉。在机关待了这么多年,李启有知道领导说话从来不将意图直白地表达出来,需要做下属的去悟、去领会。还在下属单位机关时,有次领导召集部门人员开会,部门里总共6个人,领导点评了3个,一个是发型很好看,一个是比以前胖了,一个是看上去白了很多。开完会,大家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好的开会,点评他们的外形做什么?琢磨半天,终于回过神来,说发型好看的那个是上班时间出门理的发,一个男发竟然理了两个小时。说胖的那个负责纪检工作,领导批评他很长时间没出门查案了。说白的那个,是批评他整天坐在办公室,不到生产现场,不深入一线。心头的疑团虽然解开了,大家却都直呼累。天天上班,除了应付工作,还要揣测领导的心思,真要把人累出心脏病才算完。

李启有的脑子快速旋转,瞬间判断出处长要他派吴冰冰送那位客户。送客户本不该他们办公室负责,要他们办公室派人,说明客户需要他们办公室的某个人。客户男性,需要的自然不是男性,有背景、有财力,这样的人通常喜欢漂亮、有气质、有派头的女性,这样的女性非吴冰冰莫属。

李启有立刻给吴冰冰打电话。电话自然不能用处长的座机打,要用自己的手机打。吴冰冰接到电话一口答应下来。

碰完材料,回到办公室,趁着下午轻松,李启有跟房大强、赵静怡探讨评先进的事。这事本该科室成员都在的时候集体讨论,可是李启有怕闹矛盾,就想着趁着人不全,小范围交流,摸摸大家的想法。

在李启有的工作经历里,每次评先进都是一次闹矛盾的大好时机,下属都觉得自己干得好,干得不错,应该当先进。科长或部门负责人觉得自己不当先进,是下属对自己工作的不认可,在别的科长或部门负责人面前没有面子,也应该当先进。所以评先进的时候,办公室里花样百出,有人提议自个儿当先进,另外的人立刻跳出来反对,“你还当先进,我上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转悠。”有科长或部门负责人偷偷留下一个名额,上报名单的时候写上自己的名字。等到表彰文件公布,领导的把戏泄露,下属便采取匿名或实名的方式到处告状,将科长或部门负责人从先进弄成了后进。后来又搞无记名投票,票数清点下来,处室的每个人都有一票,还是唯一的一票,先进更加难评。

有这些教训摆着,李启有就想叫办公室的先进不吵不闹地评出来。依他的想法,是评赵静怡,办公室的工作除了他就是赵静怡做得多,不评她怪对不住她的。可是,这话又不能他先说,他先说会落个袒护赵静怡的嫌疑。赵静怡是女的,他是男的,还是避一下嫌好。

把评先进的事情说出来,房大强与赵静怡都说,“这样的小事还用得着郑重其事地讨论,科长想评谁就评谁,评谁我们都没意见。”

房大强与赵静怡的态度把李启有弄愣了,评先进有奖金,日后提级提职都用得上,他们为什么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再问一遍,两人还是这样的态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启有也不想避嫌了,说:“赵静怡工作很努力,评她最合适。”

房大强立刻双手赞成,“我没有意见。吴冰冰肯定更没意见。”

“你怎么知道吴冰冰没意见?”

“人家吴冰冰不缺钱,不想提级不想提职,要这个先进干什么?”

……

作者简介

郝炜华,女,1970年代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1993年开始发表作品,在《中国铁路文艺》《人民铁道》《北京文学》《大家》《清明》《山花》等期刊、报纸发表中短篇小说150余万字,出版长篇小说《古琴》。作品多次入选年度选本,也曾被《小说选刊》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