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一

中午放了学，辉丽和常玉到学校食堂打饭。一眼看到凤姐一伙靠墙跟蹲着吃饭。两人不敢深看，忙低头排队。其间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凤姐一伙上来找碴。打完饭出了食堂大门，仍如芒刺在背。

两人端着饭盒无精打采地走到前操场西北角，那里有一排臭臭的扁柏，两人就地坐在泥土上。恹恹地，也没心思吃饭。

你说，我俩会被打吗？面容姣好的常玉说完这句眼眶就红了。这是怕的。她细如蚊蝇的声音发颤，也是怕的。

这是农历冬月中旬，一年中最冷的月份之一。无风，空气凝滞。操场周围一排排一人高的扁柏也像被冻住了一般，纹丝不动，一派了无生气。天空倒又高又远，碧蓝得不染铅尘。

辉丽打开饭盒，一大股惯有的食堂味扑鼻而来，让人口舌生津，肚子也适时叽咕叫唤。辉丽舀了一大勺喂进嘴里，滋味平平，没吃出惊艳。食堂的饭菜就这样，闻着挺香，味道可差了去。大锅伙食，再好的食材也被几大瓢水冲淡了。更何况这里最好的荤菜也不过一周一次的红烧肉。

常玉见辉丽没说话，也打开饭盒有一口没一口嚼着。心里有事，饭菜来回在嘴里咀嚼也没味。直到一口辣椒呛到了嗓子眼才回过神来。常玉扔下饭盒捂着耳朵直跺脚，眼水直冒，口里呼出的浓重白汽转瞬就没影了。

哭啥？有我在你怕啥！辉丽皱紧眉头，唇角挂着戏谑。也真难为她，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辉丽虽是个只长常玉一岁的女孩，却生得背厚腰圆，浑身结实。她出生农村，自小跟小伙伴骑牛背打猪草，皮肤晒成小麦色，“硬扎”得很！十六岁青春发育期的女孩，额头和下巴布满了蓬勃生长不甘落后的青春痘。生气高兴会发红，运动了走急了也会发红。这让她时常给人羞怯的感觉。这当然也是表面的印象。其实她的性情与她健硕的身体一个样，也“硬扎”得很。

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心里却十分有主见。三个月前新生刚入校门，一伙女孩叽里呱啦四处打招呼交朋友，生怕一不争先落了单。只有少年老成的农村女孩辉丽不慌不忙，对谁都是浅浅的。既不特意讨好，也不故意得罪。当然也没人过于留意她。她的样貌和性情是那种放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没谁会对她感兴趣。

常玉却是暗中注意了她，刚入校的一件事让她颇为吃惊，继而促使两人成为好友。那是刚入校第三天，学校组织新生拔校园杂草。先前班主任将本班学生带进负责区域，四下比画了一下就回办公室喝茶了。九月份的校园早晚已经有了寒意，老师们边喝茶，边从山坡三楼办公室瞅一眼劳动的学生。既欣赏了景致，又监了工。

因老师不在跟前，学生很快你学我我学你的怠工偷懒了。有的拈轻怕重，只拔易拔的节节草、细叶芹。有的一根牛筋草故意拔上半天，直抱怨韧性太好，手都勒出血泡了。有几个女生很快在乏味漫长的除草工作里找到了乐趣，她们专拔一种学名“马唐”的杂草，马唐属禾类植物，样子像刚抽穗的稻类，通体枣红，在一大片或枯败或墨绿的植物里分外显眼。她们悄声商量，散了劳动就去门口小卖店买橘子罐头。虽然橘子回苦，不好吃，那种口细肚大的玻璃瓶，却是所有罐头瓶里最有型最像花瓶的美丽瓶子。

清晨九点来钟，太阳已升至教师办公楼头顶，热力蒸发着夜露及寒气。这晒太阳刚开始暖融融很舒服，不一会儿却觉得热力紧逼，似炙铁烙背，耐不住了。这时新生多半已将正头任务忘记了，很多躲到扁柏树下。头在阴影处避光，只将腿脚伸出去晒太阳。

只有少数几个还老实的学生在做无用功。常玉也是其中之一。她在想为何老师不提供除草工具？莫不是在考验他们？正胡思乱想，忽见辉丽不知从哪里借来一把镰刀，薅过一把把杂草便连根割起来。那把镰刀在她手里仿佛就是双手的延展，使用娴熟得令人眼花缭乱。新生开始交头接耳，几个男生还打起了呼哨。不知是夸赞还是戏谑。

同学们都停住看着辉丽说笑，她竟也不在意，只循着杂草一味割过去，很快操场四角都垒起了几抱草垛子。辉玉又“变”出一把小板锄，将割过的草根一一铲过，用双脚碎跳着细细夯实地面。见她这样，一些女生也觉有趣，都嬉笑着加入队伍，有几个男生扯闲篇扯够了也觉不好意思，少不得去教室找来粪箕，将杂草草根装了抬去垃圾桶。常玉是那种腼腆的女孩，不好意思碎跳着夯地，只和两个女生直接抱了杂草扔垃圾桶。经过辉丽身边，她偷偷打量了她:满脸绯红，额头和下巴的青春痘因为运动活色生香起来。她说不上漂亮，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气息。这是能吸引常玉的气息。辉丽也正好对上常玉的目光，或许那一对视，两人友情的种子就种下了。

其实那天注意到辉丽的还有别人，就是营林33班班主任赵青梅老师。那时她烤着栗炭火，喝着云南古树茶，眼光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手中学生花名册和窗外“监工”工作间转换。新生刚入校，很多老师对不上号。只是报到那天念了名认了学生，很多班主任都是双眼一抹黑，得十天半月的才慢慢熟悉起来。赵青梅却是个异类，她的本事是过目不忘、过耳留痕。她不过前年才从师范学院毕业，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浑身青春干劲。人又长得漂亮，少不得遭人非议，渐有了些关于她的闲言碎语。幸而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心理素质好，那些脏水从来泼不到她心上。这会儿她又将学生名字与学生本人对照了一遍。对照到辉丽时，正好看到她借来镰刀割草的场面。对于一名思维开放、善于发现学生潜质的年轻老师，赵青梅一下子就对这名叫辉丽的女孩子感兴趣了。实际上，学校安排新生拔杂草，不过就是意思一下。这和学校给学生上课也是意思一下是一个道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最优秀的尖子生上的是中专学校，以师范和卫校最吃香。高中接纳的是中等生。最差的或辍学或进了技工学校。两年来，赵青梅无论发挥多大的能量，也无法调动学生学习积极性。这些十五六岁处于花季的孩子，似乎从宣布进入技校那分钟开始，就认为被社会放弃了。这些孩子，有了两种极端倾向:或老气沉闷，一派看透前程不求上进的暮气；或寻衅生事，一副混世魔王作死作活的戾气。之前送走的那个班，无论赵青梅怎样努力，毫无改变的死气沉沉，这让赵老师无论如何都有一种挫败感。所以，当她看到辉丽与众不同的举动时，心里“簌”地震动了一下，一种久违的感情让她感动了。这才是一名正值青春年华的孩子该有的正能量！当下她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二

入校不久学校组织了新生摸底考试，辉丽成绩高居全年级榜首。这并非问题关键，关键是她的分数只差总分21分，第二名与她相差72分。这成绩，上最好的中专都绰绰有余，她怎会来技校？就是这次摸底考，使全校同学都认识了这个叫“辉丽”的其貌不扬的女生，而在常玉心里，更有了一种亲近她的渴望。其实常玉成绩一向不错，哪知临近中考竟生一场大病，考场上仍高烧不退。勉强考完便因肺炎住院。成绩当然就考砸了。出院后幸而又赶上林技校招考，只有将就下了。她很明白，自己上面一个读中专的哥哥下面一个上初中的妹妹，父母早觉不堪重负。这回考场失利，不敢说双亲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母亲不止一次提过她的小堂妹，小学毕业便辍学跟姐姐学美发，小小年纪就会挣钱养家，可了不起！母亲的言下之意是她也该和那个堂姐学美发。想到今后再不能上学了，她便一阵恐惧。所以这个众人看不上的技校，却是她的救命稻草！

如果说第一件事她看到了辉丽的实诚，考试成绩又让她看到了辉丽的聪慧。常玉断定辉丽定不是个俗人！从此，两人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三

每每新生入校，总能引来老生或真或假的“选美”高潮。此届的“校花”非常玉莫属。她肤色若雪、唇不点而红、眉不染则黛，与87版《红楼梦》里薛宝钗的长相有几分神似。性情却又似黛玉般娇弱可人。两人自结为金兰姐妹后，常玉将辉丽当成了亲姐姐，凡事信赖她。而辉丽同样也将常玉当成亲妹子，凡事关爱有加。她曾半开玩笑说过:妹子，在这鸟不拉屎屎不生蛆的不毛之地遇见你，是我俩的缘分！从今往后，不管谁欺负你，姐姐都会罩着你！

看到辉丽如此义气，常玉感动得热泪盈眶。

原以为这只是小姐妹间表达情义的玩笑话，谁会欺负新晋“校花”？哪想一语成谶！三个月后，两人确实碰上了棘手事。

四

赵老师的决定是选辉丽当班长。具有积极主动性的孩子一定能起到好的带头作用。

学生的反应也分两种，多半沉默不语，一个技校生的班长，能有多大能耐？索性随他去吧。还有几个易妒的女生，很快结成一个小团体，有事无事明里暗里冷嘲热讽。学生的反应赵老师都心知肚明，对第二种情况她反而不太担心，能嫉妒，证明还有上进心嘛。如果什么都不在乎了，那才可怕呢。于是让学生们毛遂自荐，又选出了副班长和各种委员。开局算是有点效果，赵老师很安慰。当然，赵老师“过分活跃”的举动仍引来一场非议。说是全班不过三十来个学生，班委就选出近一半人数，真是“爱搞花架子”。对此赵老师笑而不语。两年来多亏了她有主心骨这点特质才岁月无伤地生存下来。若是玻璃心，在这技工学校断无法立足的。她晓得其他班主任都很“低调”，一个班只选一正一副俩班长协助班主任管理，因此俩班长权力无限大。曾经就发生过班长体罚学生的事情。那个倒霉学生被打断了一条腿。最后学校出面肇事学生赔偿了一点钱就摆平了。但是这种不合乎学校规章的管理模式仍然存在，班长甚至还可以代替老师上早晚自习、对照参考答案批改作业……

对此，赵老师常常无语，她不明白是她还是其他老师在僭越规矩！

这个学校就是这么奇怪！从她入校那天就发现了。你觉得平平常常的事情他们觉得不符合规矩，你觉得不符合章法的事情他们反而觉得稀松平常。有时赵青梅也突发奇想，是不是这地方的磁场与众不同，所以导致这里的人想法也都与众不同。当然，这种突发奇想很多是自嘲。然而有一个当地传奇却不是突发奇想，那便是花斑蟒的传说。传说学校后山有一个隐身的巨洞，洞里住有一条瑰丽无比的花斑蟒。每三十年在月朗星稀的深夜显身，见到的人将幸运一生……

很多师生都笃信这一传说，并且想要亲眼看见，希望得到幸运的加持！

五

花斑蟒！

什么？常玉抬头，愣愣地望着辉丽，一时不明白辉丽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人的饭盒都冷了，索性盖好扔到一边。

难道你没听过这个传说？三十年显身一次给人带来幸运的花斑蟒？传说三十年前，一对遭父母反对的恋人，就是天天守在我们学校后山上等花斑蟒——那时还没我们学校……

那后来看到没有？

当然看到了。两人整整等了十三个晚上。终于心诚金石为开，在第十三个晚上子夜时分，突见山头东边霞彩冲天、明如白昼，两人正诧异，更加令人惊诧的情景发生了:一条粗如澡盆、长似游龙、艳若红梅的花斑蟒突然迤逦从天而降，它环绕着后山从容环游一周便不见踪迹。明若白昼的山头迅速恢复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消失速度与它的出现一样迅疾……

常玉听呆了，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可以看到花斑蟒，会不会立马吓晕过去。

辉丽对常玉紧张的神态毫不在意，继续说说来也怪，这对恋人回去后，两家老人突然开了心窍，很快为他们置办婚礼，从此，两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听到这，常玉从新奇中回过神。你说这个干吗？这对我们目前的困境有何帮助嘛！

的确，学校“大姐大”凤姐两天前就放话，要来“收拾”她俩。难道辉丽的意思是，她俩可以利用三十年一次的难得机会遇见花斑蟒，从而占得“幸运”的彩头，避过凤姐的寻衅生事。可是，这是多么不靠谱的事！居然聪明如辉丽也信？

辉丽没直接回答常玉的疑问。

下午放学，辉丽居然真的来约常玉上后山。说是“后山”，也得从学校正门经过长长的国道，绕过曲里拐弯的田埂路才能到达山脚。后山连绵好几个山头，中间拥有最高峰的山头，因长有一片长达两公里左右的松树林而扬名，被学生戏称为“情人坡”，总有一对对恋人流连于此。其实与植被繁密、四季常青的家乡的山相比，这座后山，包括这个地方所有的山对辉丽都没吸引力。可能是地质缘故，这里的山只长耐寒的松树。一种第一视觉便很强硬的树。连坡的青草地是极少见到的，满目只有裸露的山石和黄土。

辉丽和常玉准备爬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山顶。站在制高点，举目四望，可以将学校和周边村落尽收眼底。爬过一坎一坎的土丘，便是那片深沉沉的松林，这就是传说中有名的“黑松林”。墨绿的松针坚硬，地上零星散落着赤褐色的剥落干松针，有的陷进泥水开始腐烂，腐败的气息随着两人的喘息无孔不入地深入鼻孔。两个女孩停下来歇气，心里都不由有点紧张。以往常见的情侣今天好像都约好隐身了！除了上山时遇到的唯一一对下山情侣，再也见不到人影。

两人又开始爬。进入松林，像进入一个被树木包围的幽闭空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脚踩落叶的声音单调不绝，风儿刮过，松林摇摆不定，松涛之声宛若搓细搓长的呐喊。常玉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她不想再往上爬了。

我们，还是选中午再来。常玉停下来扶着瘦瘦的细腰，弱弱地喘气。她额头细细的绒毛下渗出了细汗，绵砂糖一般。不知是走急了还是怕的。

可我们都走一半路了，不想去山顶看看吗？辉丽不解地抹一把此时已是绯红的脸，她脸上的疙瘩此时很像酒精过敏的反应。

回去吧。天快黑了。常玉声音里带了央告，这是个柔弱的小女生。辉丽无奈地叹口气，抬腕看了一眼。真的，上山时6点一刻，现在7点23分，东边彩霞退得迅猛，从赤焰到橙红再到淡黄不过眨眨眼的工夫。等天边变为蛋青色时，暮色就会快速降临，前后不过十来分钟时间。而她俩才走一半路程，到山顶至少还得一个多小时。

辉丽瞅一眼看不到边的松林，有点不甘心。她也只来过不多的几次后山，每次都只到松林。看会儿书，听听偶有的鸟鸣就下山了。常玉同样只和同学来过几次。她和那些同学都没男朋友，遇到小情侣牵手搂抱倒是她们先不好意思。不如避开省去许多尴尬。后来后山少有“单身狗”来爬了，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情人坡”。

常玉和辉丽都知道，传说中给人带来好运的花斑蟒，每次都是自山顶“从天而降”。所以，想得到好运，首先得有勇气穿过所谓的“黑松林”。也是传说，这片松林总能听见各种令人闻之惊悚之音。像笑、像哭、像诉，随风飘送，绵绵不绝。

快走吧。要不，我们明天中午不吃饭就来。常玉真的怕了。她紧紧勾住辉丽的手臂，单薄的身子隐隐发抖。

你这个样子，怎么保护自己！辉丽叹出口气，眉头无奈地皱了皱。她让常玉勾着，两闺蜜相依着转身下山。自三个月前，两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后，互倾遭遇。同为学霸，一个因病考场失利。另一个却是主动放弃报考中专，委曲求全上了技校。

我有常年患病的妈妈和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哥哥，只有迅速学好一门技艺，有个谋生手段，才能帮妈妈支撑起这个家。这是辉丽告诉常玉的。常玉的温柔，辉丽的懂事，加上两人同病相怜的境遇，促使两个女孩稚嫩的心灵迅速靠在一起。从那时起，辉丽便暗下决心保护这个柔弱可爱的女孩。

这样的想法其实不是两人成为好友后才萌发的。而是初见常玉就触动了她。刚入学，常玉便成为所有男生追捧的新晋“校花”，然而，常玉都不动声色。直到“校草”林遥的穷追猛打降临。当然，作为曾经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常玉，是不会陷入早恋泥沼的。她只想学好技能，毕业后找个不错的工作。 可是所谓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她的存在彻底惹恼了一个人，这人便是凤姐。凤姐原名凤珊，因长相妩媚个性泼辣，又是学校的“大姐大”，故被誉为“凤姐”。在新生未入校时，凤姐是林技校公认的“校花”，无论姿色还是气势上，都名冠群芳。哪想常玉一来，就有男生在背后戏谑常玉姿色绝对在凤姐之上，且娇柔弱态更体现女性美(这是否暗示凤姐的泼辣？)学校校花排名得重新刷新……你想凤姐是谁！历来是她处处强势校园第一，所谓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焉！故藏了一口气。新生入校当天，学校两大势力凤姐一伙和林哥一伙便先后进入新生宿舍“巡查”。一伙为震慑，一伙为寻美。常玉的美丽，凤姐心里是承认的，可气势上不能让。所以，当晚叼着香烟的“大姐大”们经过常玉床前时，凤姐故意打了个呼哨停了下来。她斜着眼，似笑非笑地乜着正在铺床的常玉，大口的烟圈悠悠喷到常玉脸上。常玉闻不惯烟气，大口咳嗽起来。凤姐一伙却放肆地大笑起来。常玉又窘又怕，整张脸羞得又红又烫。辉丽看到这情形气愤得很。虽那时还未与常玉成为好友，心里却有个奇怪而坚定的念头:如果这伙“女流氓”再敢有过份举动，她可能会不顾一切冲上去……

后来辉丽和常玉提起这事，竟让她双眸湿润。她没表达过多的谢意，而是紧紧抓住了辉丽的手。

……